5 忠诚(第5/8页)

我回到城堡内,头痛欲裂,双腿发抖。我回到房间里,因为我既没胃口吃午饭,也没精神承受午餐时吵嚷的对话。我躺在床上,只打算稍稍闭一下眼睛,却沉沉睡去。睡到下午过了一半,我醒了过来,想到没去上下午的课会挨骂,但这并不足以让我打起精神爬起来,因此我又昏然入睡,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被一个女仆叫醒,是博瑞屈要她来看看我怎么了。我告诉她说我胃里泛酸,要禁食一阵子等情况好转。她离开后,我迷迷糊糊打着瞌睡,但并没真正睡去。我睡不着。夜色在我没点蜡烛的房间里逐渐加深,我听见城堡里其他人纷纷就寝。在沉寂的黑暗中,我等待着我不敢回应的召唤。要是那扇门打开了怎么办?我不能去见切德,因为我不能服从他的命令。哪种情形比较糟:是他没有召唤我,还是他给我开了门我却不敢去?我不停折磨自己,直到灰蒙蒙的晨光逐渐潜入屋里,我得到了答案。他根本懒得召唤我。

一直到现在,我依然不喜欢回想接下来的那几天。我缩着身体熬过每一天,苦恼得完全无法好好吃顿饭、睡个觉,无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每个老师对我的责备我都黯然接受。我的头也痛得没完没了,胃始终揪成一团,让我对食物毫无兴趣,光是想到吃我就觉得疲倦。博瑞屈容忍了我两天,然后逼我喝下打虫药和补血剂,这两样东西的组合让我把当天吃进去的一点点东西也都吐了出来。吐完后他要我用梅子酒漱口,结果一直到今天,我喝到梅子酒都还会干呕。然后,让疲惫不堪的我惊讶的是,他把我拉上楼去到他的房间里,要我一整天都待在那里休息。到了晚上,他把我赶到城堡里,盯着我喝下一碗稀汤、吃下一大块面包。他本来要把我带回他房里去过夜的,但我坚持要回自己房间。事实上,我是非待在我房里不可,因为我必须知道切德是否有试着找过我,不管我能不能去。又是一整夜的无眠,我在黑暗中盯着房里更黑暗的一个角落看。

但他没有召唤我。

灰色的晨光透过窗户进入房间,我翻过身继续待在床上,沮丧和凄凉的无望之感沉重地压住我,我无力反抗。我所有的选择都只会带来灰暗的结果,我无法起床面对徒劳无益的另一天。我落入一种头隐隐作痛、类似睡眠的状态,任何声音听起来都太响太吵,我总是太热或太冷,再怎么调整床单或被褥也徒然。我闭上眼睛,但就连梦境都是明亮扰人的。有争吵的声音,很大声,好像吵架的人就在我床上一样,而且听起来非常令人丧气,因为那好像是一个人自己在跟自己争吵,一下子站在这边、一下子又站在那边。“让他崩溃好了,就像你以前让另外那个崩溃一样!”他气愤地嘟哝着,“你那些愚蠢的考验!”然后是:“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你不能随便地信任别人。流着什么样的血,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这只是考验一下他够不够坚韧罢了。”“‘尖刃’?如果你想要的只是不用大脑的刀子,那就自己去打一把好了,打出一把扁扁的刀。”然后话声变得比较安静:“我不忍心这么做。我不会再次被利用的。如果你是想考验我的脾气,那你已经惹火我了。”

“别跟我说什么血亲、什么家族,你要记得我是你的谁!担心的不是他忠不忠心,也不是我忠不忠心。”气愤的声音先分裂又融合,变成另一番争论,这次争吵的声音似乎比较尖锐。

我睁开眼睛,发现我的房间变成了暂时的战场。我醒过来,听见博瑞屈和急惊风师傅很激动地在争论我到底该归谁管。急惊风师傅手上拿着藤篮,篮里伸出几支瓶子,芥末子膏药和甘菊茶的味道飘过来,浓得让我想吐。博瑞屈站在我床前牢牢地挡住她,手臂交抱在胸前,母老虎坐在他脚边。急惊风师傅的话像小石子在我脑袋里喀啦作响,“在城堡里”“这些干净的床单”“知道照顾男孩”“那只臭狗”。我不记得博瑞屈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身影坚实得我连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后来他离开了,但母老虎留在床上,不是在我脚边,而是紧靠在我身边,虽然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仍不肯离开我到床下比较凉爽的地板上。等我再度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透着薄薄的暮色了,博瑞屈刚把我的枕头拿开,拍打了一下,正笨手笨脚地想把比较凉的那一面塞回我的头底下。然后他重重地在床上坐下。

他清了清喉咙:“蜚滋,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至少你的毛病不是出在肚子里或者血液里。如果你年纪再大一点,我会怀疑你是有了女人的问题。你看起来像一个连醉三天的士兵,可是你又没喝酒。小子,你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