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南禅寺玉澜(第5/12页)

玉澜微笑着对二哥说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矢二郎。”

目送着玉澜走回敌阵,二哥对大哥说:“大哥不出场,玉澜觉得很遗憾呢。”

“就我这水平出场也进不了决赛,没法做玉澜的对手。”

大哥与玉澜在红玉老师门下时,追着熊孩子满地跑,空闲时便下将棋。虽然大哥和玉澜一起研究将棋,但随着时光的流逝,两人的实力日渐悬殊。

自尊心被玉澜击垮的大哥,在父亲的将棋盘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齿痕。

虽说将棋里没有一个棋子是多余的,把“步兵”当傻瓜的人会因“步兵”而哭泣。

但是虚荣心作祟,没有哪只狸猫不想当风光体面的棋子。每当南禅寺家宣读棋子角色分工时,台下等待分配的狸猫们都心情跌宕起伏、忽喜忽忧。我分到的是二哥统帅的东军旗下的“桂马”,大哥被分到“飞车”,开心死了。回头看敌阵,可恶的金阁银阁分别担任“金将”“银将”这么重要的棋子角色,也都是一副满面春风的得意表情。

这局定下来二哥是先手,狸猫将棋就此拉开帷幕。

开局后双方缓慢布局,序盘平静。像我这种将棋门外汉自然无聊得很。观众席上的狸猫们也是,比起眼前的比赛,他们更热衷于吃喝闲聊。我不停地看二哥,在心中默念:“快重用桂马啊!”但二哥完全没把狂放不羁的桂马放在眼里,冷静地分析全盘。

话说回来,将棋到底有趣在哪里?这是困扰我多年的谜题。

尽管父亲从小就热心地手把手教我,比如如何布局、如何包围王将,对这类刻板的步骤我向来左耳进右耳出,从没记住过。我下将棋时只会无谋地反复突进,妄图直取敌阵王将首级。我军的王将往往被敌军包围变成光杆司令,华丽阵亡。没过多久我就开始胡乱开发原创棋子,像“傻瓜仙人”“桃色狸猫”“美国大臣”等,从根本上开始破坏将棋的游戏规则,最后连父亲都懒得管我了。此后我便与将棋渐行渐远,放弃在盘面上决胜负,决定在盘外另辟蹊径。

当我沉浸于回忆中时,狸猫将棋已经进入中盘战,棋子们开始在盘上正面交锋。二哥也总算开始用“桂马”挺进,我轻轻一跃跳入战局。

玉澜动用“银将”前进,这让我和银阁打了个照面。

伪绅士装扮的银阁,拉起难听的小提琴。

“吵死了,银阁!”

“是你不懂艺术。”银阁得意地笑着说,“我们正在学做英国绅士,小提琴是绅士的爱好。”

“你们要是能当英国绅士,那圣护院的白萝卜也能当英国绅士。”

“你说什么,你这嚣张的混蛋。”

“不用理他!”敌阵深处的金阁大叫,“我们是‘光荣孤立’!”

“对对,光荣孤立。大哥和我要像过去的大英帝国那样,贯彻‘光荣孤立’政策[3]。不会跟傻瓜狸猫一般见识。”

时不时将自己的愚蠢昭告天下的金阁和银阁,早就被狸猫界孤立了。看到当事人的崇高理想与狸猫界的一般认知空前一致的奇迹瞬间,我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没有光荣的孤立,就是单纯地被孤立而已。”我说。

“闭嘴。”

“尽干这些傻事,小心回去又被海星骂哦。”

“哼,谁怕海星了。”

“骗人,明明都被骂哭了。”

“没哭,我们没哭!”

银阁挥舞着小提琴弓弦激动地大叫。

“大哥,要怎么顶回去才好?我好生气!”

“你等着银阁,大哥这就去帮你。”金阁叫道。

金阁就这样轻易违背了自己“光荣孤立”的宣言,以身为“金将”本不该有的步法自由移动,迅速奔到我眼前,其间被他推开的棋子相继倒下。虽然玉澜大叫“别擅自行动!”,不过她的棋子显然没听进去。

“喂,矢三郎,你这只狸猫真是无论何时都这么不绅士。”

“这家伙根本就没长进,大哥。”

“这一点我们跟他不同,我们天天向上。”

“我们会天天向上,脱胎换骨的。你小心点吧!”

金阁和银阁配合默契,同时幻化成更大的棋子,棋子上大大地写着“醉象”和“踊鹿”。

“哪有这么奇怪的棋子?”我说。

“你还是那么没文化啊。”金阁嘲笑道,“这是很久以前的将棋曾使用的棋子哦,平凡无奇的棋子怎么配得上非凡的我们。”

“怎么样,我大哥很博学吧?虽然将棋水平差,但是脑子可好使啦。”

“别太夸我了,银阁,这样不绅士。”

“失敬失敬,这样的确不够绅士。”

我望着眼前杵着的两颗傻大傻大的棋子,幼年时胡乱幻化成的,让父亲都叹气的七十四种棋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大哥说要克制盘外乱斗,但这里怎么看都是盘内啊,而且先动手的是金阁银阁。单凭这一点,我就该变个更大更帅的棋子与他们抗衡。于是我变成小时候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最强四大天王之一“傻瓜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