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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睁开眼。电子闹钟告诉他,现在刚过下午四点。窗帘低垂,他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屋子外面有人在说话,大宅四面人声鼎沸。

他坐了起来。

劳拉不在这里。他看见电话座机的小灯闪烁不停,听见遥远的某处铃声大作,可能是在厨房,甚至可能是藏书室。床头柜上,他的iPhone正在震动。

电视屏幕无声地闪动,缓慢滚动的新闻和他入睡前一模一样:狼人恐慌席卷圣罗莎。

入睡之前,他一直在看新闻。

斯图尔特・麦金太尔午夜时分从圣马可医院失踪,搜索范围已扩大到全州。失踪者的继父于凌晨3:15被狼人杀害,母亲已送医院。整个北加州都有人声称自己看到了狼人。

整个湾区陷入了恐慌。人们害怕的不是狼人,但困惑、无助和挫败感如涟漪般扩散。为什么警察无法阻挡狼人的复仇?电视上的画面纷繁芜杂,州长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检察总长办公室与圣罗莎山丘上那幢红杉玻璃房的镜头一闪而过。

大宅外的声浪仍未止歇。他闻到了很多人的气味,尼德克角东西两面有无数人正在匆匆赶来。

他下了床,赤身裸体,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窗帘轻轻拉开一条缝,下午的惨淡阳光涌入卧室,他看见楼下停着三辆警车。哦,不。其中一辆是警长的座驾,另外两辆是高速公路巡逻车,此外还有一辆救护车。为什么会有救护车?

楼下传来响亮的敲门声,一阵接着一阵。他眯起眼睛,好听得更清楚一些。他们在沿着大宅外墙移动,是的,房子两侧都有人,还有人在后门外逡巡。

后门锁了吗?警报系统开着吗?

劳拉在哪里?他闻到了劳拉的气味。她在大宅里,正在朝这边走来。

他穿上裤子,小心翼翼地进入走廊。他能听到斯图尔特的呼吸。旁边的卧室里,斯图尔特横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就像刚才的鲁本一样。

回来以后,他和斯图尔特很快就睡着了,因为他们别无选择。入睡之前他想吃点东西,却完全没有胃口。斯图尔特倒是吃了一大块上等腰肉牛排,但他们俩都开始眼神发直,说话含混,没有一丝力气。

斯图尔特说,他敢肯定,继父朝他开了两枪。但他身上没有枪伤。

然后他们各自上床,昏昏入睡。就像光湮灭在黑暗中,鲁本沉入黑甜的睡乡。

现在,他侧耳细听。又有一辆车沿着公路开了上来。

突然间,他听见劳拉的赤足踩在楼梯上的轻微声音。她出现在阴影尽头,朝他飞奔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他们已经是第二次来了,”她低声说,“警报已经打开。如果他们胆敢打破窗户或者撞开门,警报会在大宅四角炸响。”

他点点头。她浑身颤抖,脸色雪白。

“你的电子邮箱都快炸了。发邮件的不光有你妈妈,还有你哥、你爸和塞莱斯特。还有比莉。外头的局面非常糟糕。”

“他们从窗户里看见你了吗?”鲁本问道。

“没有。从昨天晚上起,窗帘就没拉开过。”

外面的人喊着他的名字。

“戈尔丁先生,戈尔丁先生!”前门和后门都有人在拼命敲门。

叹息的海风卷着雨点轻敲窗户。

他往楼梯下面走了几步。

他想起玛钦特遇害那夜惊醒他的玻璃碎裂声。我们住在一幢玻璃宫殿里,他想道,但是他们怎么可能合法地破窗而入?

他回头望了斯图尔特一眼。男孩依然赤着双脚,不过已经换了短裤和上衣,睡得像个孩子一样。

门外响起高尔顿的刹车声。他听见高尔顿冲着警长大喊。

他回到卧室里,凑到南面的窗边。

“啊,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你我都看到了,两辆车都在这里。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跟你说。也许他们俩在里面睡觉。今天一大早,他们才开着车从外面回来。麻烦你告诉我,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

警长没有回答,高速公路巡警也一言不发。救护车里下来的医护人员远远站在后面,双臂抱胸仰望着大宅。

“呃,不如等他们醒了,我打电话给你?”高尔顿提议,“呃,没错,我知道密码,但我无权放任何人进去。听着……”

窃窃私语声。“好吧,好吧,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他们在等什么?

“去把斯图尔特叫醒,”他吩咐劳拉,“把他带到密室里去。快。”

他匆匆穿好蓝色运动上衣,又梳了梳头发。无论发生了什么,他希望自己看起来整洁得体。

他瞟了一眼手机:有一条吉姆的短信。

“已着陆。我们马上到。”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听见斯图尔特含混的抗议,但劳拉坚定地领着他走进收纳柜,穿过暗门。

他检查了入口。墙壁非常光滑。他把架子推回原地,挡住秘道,又在上面放了两摞毛巾,然后关好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