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5/5页)

“你们全给我离开这儿!把东西全放下,你们这些狗杂种;树是在我的地盘上,属于我的财产。”

这些本地人都放下篮子,毕恭毕敬地向他鞠躬。撒旦也以本地人的礼节把手指放到前额上,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说:

“先生,请让他们高兴一小时吧——就一小时,不会更久。然后你可以禁止他们再待在这里。然后你还可以拥有超过你和这个国家一年当中所消费的总量的水果。”

他的话叫这个外国人非常生气,他咆哮道:“你是谁?一个流浪汉,居然来告诉你的长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说着他用手杖打了撒旦一下,闯下这个大祸之后,紧接着他又踢了撒旦一脚。

水果开始在树上迅速地腐烂了,叶子也迅速枯萎,落下。这个外国人眼睁睁地看着光秃秃的树枝,满脸惊讶的表情,再也高兴不起来了。撒旦对他说:

“照顾好这棵树吧,因为它的健康跟你的健康连在一起了。它再也不会结果了,但是如果你把它照料好,它还可以活很长时间。每天晚上每过一小时就给它的根部浇一次水——由你亲自浇。浇水的活儿可不能由别人代劳,白天浇水是没有用的。无论哪个晚上如果你漏掉浇一次,这棵树就会死去,那么你也要同样如此。不要再回到你自己的国家去了,因为你回不去了。也不要再做生意或者寻欢作乐了,因为那些都需要你在夜里离开家门——你可冒不起这个险。不要出租或者卖掉这块地方,那样做是不明智的。”

那个外国人非常倨傲,绝不求饶,但是在我看来他看上去已经有想求饶的意思了。就在他瞪眼瞧着撒旦的当儿,我们已经消失了,降落到了锡兰。

我为那个人感到遗憾,也遗憾撒旦没有按照自己的习惯立刻杀了他,或者把他逼疯。这算得上是一种宽容了。撒旦觉察到了我这个想法,说:

“我当时可以这样做,但是要考虑到他的妻子,她并没有得罪我。她现在正从他们的本国葡萄牙出发来找他。她很好,但是已经不会活太久了,一心巴望见到他,劝他第二年跟她一起回国。她等不到知道他不能离开那个地方,就会死去。”

“他不会告诉她这件事?”

“他吗?他不会把那个秘密托管给任何人,他生怕在睡梦中泄露了此事,时不时担心着万一被某个葡萄牙客人的仆人听到。”

“那些本地人没有一个听明白了你对他说的话?”

“没有一个听明白。但是他会一直担心有些人知道了。那种担心将对他构成一种折磨,因为他对于他们一直是一个残酷的主人。在他的梦中,他将想象他们砍倒了他的生命树。这种担心会叫他白天非常不安心——而他的夜晚已经被我安排满了。”

看到他从对这个外国人的计划中得到一种恶意的满足,我有一点难过,但并不强烈。

“他会相信你对他说的话吗,撒旦?”

“他认为他不相信,但是我们的消失起了作用。这棵树所在之处以前本来没有树,这一点也帮上了忙。那些水果有多种多样的,荒诞离奇,又突然萎缩了,所有这些事情都能说明问题。让他自己尽可能理智地去想吧,只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他会给树浇水的。但是从这些迹象和夜晚来看,他自然要开始想到一个措施来改变命运——为了他自己。”

“什么措施?”

“他将叫来一位神父,去驱赶出这棵树上的妖魔。你们是这样一个滑稽的种族——从不怀疑自己有罪。”

“他会把事情告诉神父吗?”

“不,他将会说一个来自孟买的杂耍艺人创造了这棵树,而他要把这个艺人的魔鬼从这棵树中驱赶出来,这样这棵树就会再度繁盛,结出果实。神父的咒语会失败。然后这个葡萄牙人将放弃这个计划,乖乖地准备好他的喷水壶。”

“但是神父会烧掉这棵树。我知道这一点。他不会叫这棵树留下来。”

“是的,如果是在欧洲的任何一个地方,他也可以烧死一个人。但是在印度,人们是文明开化的,这种事情不会发生。这个男人将把神父赶走,然后自己照顾这棵树。”

我思忖了一会儿,说:“撒旦,我想,你给了他一个艰难的人生。”

“相对艰难的人生而已,这个惩罚已经跟休闲度假差不多了。”

我们从世界的一地快速地掠到另一地,就像从前所做的一样。撒旦向我展示出一百种奇观,其中大多数都以某种方式表现出我们种族的虚弱和平庸。现在,每隔几天他就要这样做一次,并非出于恶意——这一点我敢肯定——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自己消遣和逗乐,就像一个自然主义者通过收集蚂蚁而娱乐自己,并产生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