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之声Ⅲ(第13/16页)

“你想说明什么,伦芙芮?”

“没什么。我喝了点酒,开始做哲学思辨,探寻普世真理。我发现小恶是存在的,真正的罪恶会迫使我们做出这样的选择。无论我们愿意与否。”

“也许我喝得还不够,”猎魔人阴郁地笑笑,“可与此同时,夜晚仍在飞逝。我们还是直说吧。你不能在布拉维坎杀死斯崔葛布,因为我不允许你这么做。我也不允许这儿发生屠杀。所以,我第二次请求你放弃复仇。向他、也向所有人证明你不是个异于常人的嗜血怪物,并证明他的错误给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杰洛特摆弄着身上的银链,有那么一会儿,伦芙芮就这么看着徽章在猎魔人手里旋转的样子。

“如果我告诉你,猎魔人,我既不能原谅斯崔葛布也不会放弃复仇,是不是就意味着我承认他是对的?就意味着我真是个被诸神诅咒的怪物?要知道,我刚开始这种生活的时候,有个自由人接纳了我。他迷恋我,我却觉得他很讨厌。结果他每次想操我的时候,都会使劲儿打我,让我一整晚都动弹不得。有天清早,天还没亮,我下床用镰刀割断了他的脖子。我那时还不太老练,而刀子在我看来有点太小了。我听着他流血和窒息,看着他挣扎扑腾的样子,感到身上他的脚和拳头留下的痕迹渐渐消退。我觉得,噢,棒极了,棒极了……我离开了他,吹着口哨,步子轻快,格外喜悦,格外欢欣。啊!要不谁会把时间浪费在复仇上呢?”

“伦芙芮,”杰洛特道,“无论你的动机是什么,你都不可能喜悦又欢欣地离开。但你可以按照郡长的要求,在明天一早活着出去。你,不能在布拉维坎杀死斯崔葛布。”

伦芙芮的双眸在烛光中闪烁,她胸前的珍珠熠熠生辉,而狼头徽章也在旋转中映射着光芒。

“我怜悯你,”她看着那徽章,缓缓地说,“你声称小恶不存在。最终你将站在一条血流成河的石板路上,独自一人,孤单无伴。而且你不会有确认自己的机会,即使你真的是正确的……你得到的报酬将是一座墓碑和他人的恶语。我怜悯你……”

“那你呢?”猎魔人用低到几近耳语的声音问。

“我别无选择。”

“你是什么?”

“我是我自己。”

“你在哪儿?”

“我……很冷……”

“伦芙芮!”杰洛特把徽章紧紧攥在手里。

她仿佛如梦方醒一般,惊讶地眨了好几次眼。有那么一瞬间,她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你赢了,”她突然道,“你赢了,猎魔人。明早我就离开布拉维坎,再也不回这个腐烂的镇子了。再也不回来了。好了,把酒囊递给我。”

当她把空酒杯放回桌上时,讥讽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杰洛特?”

“我在。”

“这该死的屋顶太陡了。我宁愿等到明天黎明时离开,也不想在黑暗里弄伤自己。我是个公主,身体很娇贵。我能感觉到床垫下的豌豆——当然了,垫子里的稻草不能塞得太满。你觉得怎样?”

“伦芙芮,”杰洛特情不自禁地笑了,“这样做对一位公主来说合适吗?”

“该死的,你对公主了解多少?我经历过公主的生活,它最大的乐趣就是随心所欲。难道我非得把想法直说出来吗?”

杰洛特没有回答,但笑容不减。

“我不相信你觉得我没有魅力,”伦芙芮做了个鬼脸,“难道你担心自己会遭遇和那个自由人同样悲惨的命运?噢,白发佬,我身上没带什么锋利的东西。你自己来检查一下吧。”

说完她把双腿搭上他的膝盖。“脱下我的靴子。高筒靴是藏匿匕首的最好地点。”

她光着脚站起身,拉开腰带的搭扣。“这儿同样什么也没藏。你看,这儿也是。把该死的蜡烛吹灭。”

屋外的黑暗中,有只猫咪尖叫了一声。

“伦芙芮?”

“什么?”

“这是麻纱?”

“该死,当然了。我可是公主啊。”

“爸,”玛丽嘉不厌其烦地催促道,“我们什么时候去集市啊?去集市啦,爸!”

“安静,玛丽嘉,”凯尔迪米恩咕哝着,用面包擦干碟子,“你刚才说什么,杰洛特?他们要走了?”

“对。”

“我没想到能和平解决。那封奥杜恩的信算是打中了我的要害。我当时话说得狠,不过真的,我拿他们没办法。”

“就算他们公开违法?就算他们挑起争斗?”

“就算这样也没法子。奥杜恩是个喜怒无常的国王,一时兴起就能把人送上断头台。我有老婆女儿,而且我喜欢我的工作,因为干这事我用不着担心明天的熏猪肉该去哪儿弄。他们要走了可真是个好消息。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