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4页)

杜隆坦专注地看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一直都在盯着这个女孩。于是他也在她身边躺倒下去,虽然没有碰到她,但和她挨得很近。他们一同看着遥远的星空。杜隆坦一直都很羡慕那些安闲宁静的星星。

德拉卡继续说道:“我在上一个仲夏日的时候就能回来了,但我没有回来。我想知道,我的弱小,我被流放是不是有自身以外的理由。我想要知道外面都有些什么,所以我开始了一段旅行。”

“你去了哪里?”杜隆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出同样的事情,但他的氏族太重要了,已经将他紧紧拴住。如果他离开家人,离开他们的生活方式,他的心是会像德拉卡一样坚强,还是会变成碎片?如果他能够一个人生活一年,他会不会只是为了看看外面都有些什么而选择离开?

“我去了许多地方。南方,西方,东方,北方。我在东方看见太阳从一座山峰上升起。我迷失在一座古老的森林里,老祖父山和它相比,也显得那样年轻。我学会了如何狩猎、进食,还有许多东西。什么样的植物是可吃的,什么样是不能吃的。”

她转过头看着杜隆坦。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橙红色的幻彩。

“一种枯萎的疾病正在蔓延,不过暂时还没有到这里。一切都变得病态、丑陋,生物不仅仅是死亡,而是……”她寻找着合适的词汇,“先被扭曲。这很难解释。”

“你有遇到其他兽人吗?”

她点点头。“是的,遇到过许多不同的氏族。其中一些是狩猎队,就像我们在这里遇到的一样。他们讲述了他们家乡的故事,告诉我他们是多么饥饿,多么害怕。”

“他们是那样说的?”

她笑了。“没有说那么多。但我能从他们的身上闻到。杜隆坦,他们很害怕。”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我也看到了另外许多事,我曾经和德莱尼一同旅行。”

“什么?”杜隆坦感到一阵惊讶。他知道德莱尼普遍生活在南方,不过也有一些居住在霜火岭附近,杜隆坦曾经见到过一次。被他们蓝色的皮肤,弯曲的角,长尾巴和带蹄子的脚迷住了,虽然他们看起来更像塔布羊,而不是兽人。后来他们很快就离开了。加拉德说过,德莱尼人在兽人面前总是会选择退却,他们是一个以羞赧胆怯而著称的种族,如果霜狼逼近他们,他们就会立刻离去。兽人和德莱尼一直在回避对方,这也保持了两个种族之间的和平。德莱尼从不会侵犯或者破坏霜狼的疆土。加拉德说,对于这些从不会向他们挑衅的人,只有想给自己找一点脸面的懦夫才会去和他们作战。

“那次旅行的时间并不长。他们狩猎的时候,我恰巧路过。他们都是生性和善又睿智的人,这是他们给我的礼物。”德拉卡将杜隆坦早先就曾注意到的那根项链举起来。即使是在昏暗的光线中,它依然闪闪发亮,“他们在北方建造了一个小规模的庇护所,给它起名为‘安息所’。那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长途旅行中,他们可以在那里休息。有一次,当我受伤,需要休息的时候,他们收留了我。他们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种人。”

“他们看上去是那样……”杜隆坦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汇,“被动。他们不会战斗,就连塔布羊也懂得反击。”

德拉卡摇摇头:“不,他们是有荣誉感的,但他们也很强大,只是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曾经一同工作。”

“怎样工作?”德莱尼的语言在杜隆坦听来又快又模糊。德拉卡发出真挚有力的笑声。

“他们的话其实和我们并没有那么大区别,但我还是听不懂,我只学了几个单词和短语。他们不是兽人,但他们也是智慧生物。说实话,加拉德之子,我并不因为遭受流放而感到难过。你的父亲也许以为他给了我一个荣耀的死亡,但他其实给了我另一些东西。当然,这一切都结束时,当我生命的太阳落下的时候,我要让它落在这里,在霜火岭。”

他们就这样并排躺了一段时间,两个人都不需要再有什么交流。霜狼的狂欢还在他们周围继续——欢快的鼓点和笑声充满在空气中。奥格瑞姆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杜隆坦很想知道,他的朋友明天到底会不会头痛。想到此,他发现自己正在微笑。他感到很满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相信,在离开氏族的这两年时间里,德拉卡一定遇到过很多令人兴奋的事情,他很想让她一一讲给自己听。

他的微笑很快就消失了:有一个问题他必须要问。他一直在拖延,享受着躺在这个女孩身边的惬意,一切都是这样简单,不必碰触,不必开口。但这件事,他不得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