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要我说,今晚最后一个给仲夏日篝火添柴的人一定是舞蹈者,而不是酒徒。”奥格瑞姆说,“舞蹈才刚刚开始,那帮醉鬼却已经喝了不少了。”

杜隆坦笑了。不久之后,他会坐到石王座上。但现在还是白天,石王座又距离正在熊熊燃烧的篝火太近,坐在上面会很不舒服。他和奥格瑞姆站在村子的外围,舞者们正在欢呼呐喊,在遍布鲜花的草坪上腾跃。

他们度过了漫长而艰苦的一年,只为四位族人举行了葬礼。其中两个人在狩猎中牺牲,一个人死于意外,还有一位老兽人死在篝火旁。那时他讲完自己年轻时的故事,就这样进入到无尽的长眠之中。杜隆坦的族人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他们并不抱怨酋长为他们安排的勤勉而简朴的生活。他们是霜狼,习惯于艰苦。今晚是他们狂欢庆祝的时刻,杜隆坦也和他们一起感到高兴。

“能看出你早就开动了。”杜隆坦指了指奥格瑞姆手中的水囊。他非常清楚,那里装的绝不是水。奥格瑞姆笑着将这袋苹果酒递给他的朋友。杜隆坦喝了一口,带有刺激性的甜美汁液流进他的喉咙。然后他将水囊还给奥格瑞姆。

“只喝了一口!”奥格瑞姆说,“酋长,你需要给你的氏族做一个好榜样,一口喝干!”

“我要做一个明天不会头疼得要死的榜样。”

“我也不会头痛的。”

“那是因为你们毁灭之锤的头壳都又硬又厚,就算是裂蹄牛在上面跳舞也不会……”杜隆坦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草原上有一些异动,一个小斑点出现在远方。跳舞的人们都还没有注意到,它移动的样子不像野兽,也不会有霜狼兽人孤身走出那么远。杜隆坦认出那是一个兽人,而且那个兽人正径直向村庄冲过来。

红步。

自从上一个秋天遭到攻击之后,杜隆坦就命令族人对这个身带污血的丑恶“氏族”保持高度戒备。但今天,他没有安排巡逻队。今天他让自己的氏族彻底放松,享受节日的庆典。懈怠。他开始咒骂自己。

奥格瑞姆平静地说:“我去把狼带来。”

***

利齿感觉到了主人急迫的心情,他将耳朵紧紧抿在脑后,在草原上飞驰;奥格瑞姆的猛咬也是名不虚传。杜隆坦和奥格瑞姆并没有向氏族发出警报,那名奔袭而来的红步显然只有孤身一人,两个人应付他绰绰有余。但是当他们在族人面前跑过开阔的草地时,杜隆坦回过头,看见篝火旁的舞者们全都停止了动作,看着他们两个,面色变得紧张起来。

奥格瑞姆宽阔的背上绑着毁灭之锤,杜隆坦有力的大手中紧攥着雷击。他下巴紧绷,显示出坚定的决心。他们正处在入侵者的下风头,杜隆坦嗅了嗅,试图分辨出那种能表明敌人身份的污血气息,但他嗅到的只有兽人的麝香气味。

奥格瑞姆和他保持着一贯的默契:“没有臭味。”

那个小点在他们的眼前越来越大。杜隆坦将重心后移,利齿的速度放慢下来。猛咬又向前冲了几步,奥格瑞姆才让他绕回来,站到利齿身边。

跑过来的那个人影肩膀显得很宽,杜隆坦一开始以为那是一名男性。但他渐渐注意到来者身体上的一些棱角,才发觉那是一个女人,只不过在肩头扛着什么东西。那个女人的步伐稳定有力。杜隆坦已经能看出她的身上挂着一片布,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蓝白色的光彩。

杜隆坦紧绷的神经很快放松,并不由得开始颤抖。喜悦如同锋利的刀刃将他切开。

“奥格瑞姆,我的老友,你真是有一个白痴酋长。”他一边说话,一边发出喜不自胜的笑声。

“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奥格瑞姆说,“但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仲夏日,当……然……”奥格瑞姆睁大了眼睛。

“那不是红步兽人。那是霜狼!”

奥格瑞姆惊愕却又喜悦地高呼一声。两个兽人全都俯身向前,他们的座狼在欢快的情绪里再次发足飞奔,急匆匆地向那位霜狼女子跑去。来人停住脚步,等待着他们。她的肩头扛着一只雌塔布羊。微风吹起霜狼旗帜的一角,在她的身边抖动。当杜隆坦和奥格瑞姆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正看着杜隆坦的眼睛。她咕哝了一声,耸肩卸下塔布羊,让猎物落在地上。她扁平的肚子裸露出来,肌肉强壮的双腿包裹在做工粗糙的长裤里,修长的手臂上也是肌肉虬结,棕褐色的皮肤显得温暖光亮。一颗紫色的水晶被筋腱制成的绳索拴住,挂在她的脖子上。她仰起头,笑着举起一把小斧头,向霜狼酋长致敬。那颗紫水晶也映射着阳光,闪闪发亮。

“你好,杜隆坦,加拉德之子,杜高什之孙!”她的喊声明艳清澈,“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