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迷宫(第3/16页)

但结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门口的守卫听她报出“风笑颜”三个字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检查完她的族徽后,礼貌地要求她在门口稍候片刻,然后进入风宅询问去了。不久之后他出来了,告诉风笑颜可以进去了:“管家说,你的房间还在老地方没有人住。你可以住在那里。”

然后他就让到了一边,以至于本来鼓足了挑衅气势的风笑颜愣了半天神,终于忍不住问:“这就完啦?”

守卫大惑不解:“什么完了?”

“我是说……没有别的手续了?也不需要盘问我点什么?”

守卫笑了起来:“风家光在雁都就有好几千的子弟,每一个人都盘查,人手哪儿够用?你有族徽,名字也对上号了,当然可以进去。”

风笑颜不再多说,灰溜溜地进了门,内心深感挫折。她发现自己过去太过自我感觉良好了,总以为自己很重要、别人都会注意她、提防她,但现在看来,风笑颜对于风家而言,终究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虾米而已。自己小时候能被风长青或其他家族长辈多看两眼,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母亲的缘故,当母亲死后,也就没有人对自己感兴趣了。

其实我只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她忧郁地想着,眼前闪过了死去的母亲和师父,想起了这两个最亲近的人死去时自己的无能为力。在这种粘稠的思绪的影响下,再加上多年没有回风家,她走着走着差点撞到一棵树上,抬眼一看才发现:又迷路了。

该死的,她在心里咒骂着,十多年过去了,自己的方向感还是那么差。风家的宅院固然很大,住了十来年还不认识路,却也怎么说不过去。她仔细分辨着四周的景物,慢慢回忆起来,这似乎是族长风长青的居所附近。她还隐隐记得,风长青的住处外面有一座小桥,桥下流水潺潺,颇有几分诗意。

眼下她就看见了这座桥以及桥下的溪流,还算是有点眼熟,但又好像缺少了点什么。她想啊想啊,终于想起来了,在自己离开风家前,风长青的住所附近总有不少的风氏子弟轮流担当护卫,而眼下……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这可有些奇怪了。风长青一向是个谨慎周密的人,在风云两家争斗不休的大背景下,从他当上族长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小心防范着可能遭受的袭击。而且他也许是在房内藏有不少重要文档,即便离开风宅的时候,也会安排守卫。这几乎是风笑颜第一次看到风长青的屋外无人看守,简直就像一只乌龟没有壳一样别扭。

她不禁对这只剥了壳的乌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考虑到如今的自己今非昔比,已经具备了不少隐匿行踪的潜入手段,她突发奇想,想要去探一探究竟。

进去的过程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拦阻她,说得确切一点,已经走进那座小院子、来到风长青的树屋树下了,都没有看到其他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拙劣的陷阱。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管他陷阱不陷阱的,到树屋里去看看再说。

风笑颜轻快地顺着粗枝搭成的阶梯攀上了树屋,先从窗户外小心地朝内窥探一番。这一眼看进去,她立即知道了怪事发生的原因。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啊。”风笑颜低声自言自语着。

在她的视线内,风长青正躺在一张床上。但这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风长青了。昔日威严沉稳、气度俨然的风氏族长,此刻满面病容,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他的头发脱落了一大半,呼吸中发出嘶嘶的怪声,失神的双目直直地瞪着天花板。曾经的枭雄已经垂死。

难怪不得没人替他看护了呢,风笑颜想,他既然到了这种状况,自然没办法再担当族长的职责,这个位置想必另有其人了。而风长青一向是个喜欢以威严压人、以家规治人的角色,一旦失去了族长之位,受到的优待可想而知。

风笑颜忽然之间对这位并不亲近的舅父生起了一股同情之意。不管怎么样,他过去也是个叱咤风云的重要人物,如今境况如此凄凉,难免令人唏嘘不已。

她正在发呆,不知道要不要进去打个招呼,背后的阶梯上传来了脚步声。转头一看,一个相貌朴素的少女正端着一个托盘走上来,托盘里放着一只碗,散发出刺鼻的药味。风笑颜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少女就是风氏这个大姓家族中很典型的远房子弟,靠着非常勉强的血缘关系来到雁都投靠于风家混口饭吃,而等级观念森严的风家也不会给这类远房子弟太多机会——除非是特别优秀的人才——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只能干一些打杂的活计。一般而言,这种远房子弟对风家的上上下下都并不熟悉,而为了混出头,也绝对不敢去惹那些血统较纯的嫡系族人。对风笑颜来说,这就意味着他们很容易被恐吓,也很容易被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