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开边意未已---《白驹》 合众(第4/6页)



  “哈哈,穿杨柳今天现了吧?”他的同僚取笑他。校尉没有回答他们,没有真正到过战场上,他们还不能体会那种震撼。

  索隐的那一箭从远处的大树上射下了一团灰影。那颜色如此接近树林,如果不是因为坠落,山头上没有几个人能看出那是个人。

  “还有两个。”索隐说,“旁边的石畔一个,树后面一个,右边的树丛后面可能是坐骑。”说话间,手指一松,又是一枚羽箭射了出去,灌木后面一声悲嘶,隔着那么远也能依稀听见沉重的倒地声,真的是一匹战马……

  这是对立的两个山头,中间是一处洼地。具体距离一下说不上来,可是周捷军的第一神射手校尉祝罗万估计直线距离起码有一百五十步。一百五十步的目标,他也不是射不中,可那是靶场之上。在这山岭上面有那么多干扰视线的东西,他只是在索隐的指示之下才看见了目标,哪里谈得上搜索歼敌?“祝罗万!”周捷军统领何天平急了,这场比试怎么变成了索隐的表演?他清楚自己属下的能力,这个距离,祝罗万是完全可能射中目标的。

  “是。”祝罗万也知道自己出了丑,右手一曲,闪电般地取下箭匣来,接着又扣上了最后一匣弩箭。他摒住呼吸,望山罩住了那个遥远模糊的灰点。受惊的两匹马从灌木后面奔出来,被索隐的羽箭一一贯穿头颅,这让燮军的探子终于动摇起来――但是他们没有转身逃却,而是从躲藏的地方冲出来,举起了弓箭。

  “啊!”索隐的这一箭穿透前面那个探子的肩膀,把他牢牢钉在了树上。这是十分刁钻的位置,带着倒刺的黑羽箭磨挲着探子的肩头,不可抗拒的巨大疼痛让他无法按捺,长呼不已。

  祝罗万的手忽然不再稳定,那么刺耳的惨呼让他心中发虚,望山在晃动,他没有能锁定最后的那个探子。

  “飕”的一声破风,探子射出了反击的一箭,可是箭势到了面前已经变得十分缓慢,索隐用长弓轻轻一拨,就把那支箭拨落尘埃。索隐没有继续射,他用余光看着祝罗万。对面的探子既不能逃又不能战,正好留给祝罗万挣点面子回去。

  可是祝罗万心中乱得好象结了球的麻线。他射过人,射箭手的名声不仅仅是在青石靶场上赢得的。偏马初战,他射倒了四名燮军的骑兵。可那个时候不一样,冲上坡来的燮军面目那么狰狞,速度又那么快,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出了手。现在呢?他不知道受痛之下的人原来可以叫得那么惊心动魄。这让他明白过来:对面并不仅仅是燮军的衣甲,而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在战场上有这种奇怪的发现是致命的,祝罗万当然明白这一点,他只是忽然忘记或者想起了什么,这个发现让他的时间为之停滞。

  探子的第二支箭飞离弓弦的时候,索隐也出了手,他不能再等了,对方手里还有武器。两支箭同时到达,只是一支又被弓梢绞飞,而另一支箭则扎入了探子的胸膛。

  “尚副帅,”杜若澜小声问尚慕舟,燮军探子出现在偏马寨那么近的地方让他感觉非常糟糕,“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燮军的探子?”尚慕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不过我若是燮军,也一定把探子派到这边来。”尚慕舟一点不给杜若澜留面子,“我们自己的斥侯去哪里了?”杜若澜的脸色越发难看,可是并不遮掩:“在偏马站稳了脚跟,我军每日都派出九组斥侯沿百里峡两侧山岭侦探燮军动静。起初效果还不错,不过第七日起,我军斥侯连续遭到燮军狙杀,连续损伤了四十多人。此后就没有斥侯远离偏马营地了。”说话间,受伤的燮军探子和他同伴的尸体已经被鹰旗军的战马驮到了这边的山头,正如尚慕舟所言,山地间马匹运输的便利也是明明白白的。燮军的装备很简陋,甚至没有穿简单的皮甲,只是在前后心缀各一块护心镜,除去身上的马刀,便只有一柄竹弓和一壶羽箭。那箭壶倒是特别大,足足装了三十多支箭。弓和箭都很粗糙,难怪反击的箭矢如此无力。坦率地说,能用这样的弓射出那样的箭来,这些探子已经是很优秀的射手了。

  “不象离人。”尚慕舟看见了尸体脖子上密密的刺青和一串粗大的骨链。然而受伤的探子昏死过去,不能询问。

  “我们之前也注意到了,”杜若澜说,“这批燮军作风剽悍,头一日攻打偏马寨损失了不少人,居然把尸体割了头颅就退去不管,还是我们掩埋的。不过燮国是多山之国,各地民俗大有不同……”“不是离人。”尚慕舟肯定地摇摇头,他是跟随界明城叛出九原的高阶天驱武士,对离人的风俗装扮非常熟悉“这些探子好生奇怪,若说是燮军,怎么会用这样的弓箭?雷眼山上的猎人也知道用角弓。”他皱了皱眉,“姬野喜欢征用属地军力,甚至是降兵。若说这些人是真地的降兵……”他环视一圈,“有没有熟悉真骑的?”没人点头,真国毕竟太过封闭遥远,这些青石军人不是行商,哪里会见过真骑?但是尚慕舟的推测不无道理。对于燮军初战失利以后再没有大规模行动,青石军也十分不解,一直摸不透燮军的意图。如果真是真国降兵,倒是容易解释了,九原城能调动的兵力虚弱,若是大批降兵南下,只怕燮军将领并不容易指挥得动。面临坚固的筑垒,他们很可能就地等待更多真正燮军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