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开时始见心---《怀人》 37-39(第6/7页)



  他是这样的忙。给四月煮汤(那似乎是他能做出来的四月唯一爱吃的东西);给四月讲故事唱歌;和四月围着大树转圈子;他甚至在不远处的雪原上发现了一眼小小的温泉,温泉周围生长这青翠的小草。界明城能想象四月看见温泉时候的惊喜,他甚至可以在耳廓中清晰描绘出四月那声尖叫。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也弯了起来。他一向都是爱笑的人,可是他好像不曾象现在笑得这样多。每一天陪着四月度过,就好象是……一个家庭,这样的日子他已经陌生了。

  四月跪在水边上,手指轻轻撩着温暖的泉水。温泉不大,正好能容纳一个人的身子。她并没有尖叫,可她的眼中满是喜悦。

  “你看。”界明城卸下了白马背上的包裹,那是他们的帐篷。“我可以把它围起来。”他比划了一下。帐篷展开,是可以遮蔽整眼温泉的。那么好的水,四月一定喜欢,漂亮的女孩子有哪一个不愿意干干净净的呢?“唉,”四月垂下了眼帘,“真好……”她的尾音拖的长长的。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了,但是她的心里是一阵一阵的暖意。

  “多象一口锅子啊!”界明城总算把帐幕围好了,他看着自己的成果性质勃勃地说,“大锅!”帐幕中间的温泉热气腾腾,果然象是一口煮开了水的大锅。

  “呸。”四月轻轻啐他一口,“讲故事的时候那么多漂亮的言语,现在说话就那么不中听!”“怎么不中听了?”界明城觉得很奇怪,“难道它不象么?就像我们昨天晚上喝的那锅汤!”四月不理他,顾自走进帐幕中间。“这汤里可没什么内容。”她小声嘀咕着。

  “怎么会!”界明城大笑起来,“有四月嘛!这可是四月汤啊。”他若有所思地转动着眼睛,“对啊,这名字不错,叫它四月汤吧!”“呸!”一泼热水从帐幕上方飞了出来。

  四月的笑声和界明城的笑声溶成了一片。尽管歌唱娱人是他的职业,界明城的本性其实不那么爱说笑,刚才的胡言乱语不过是为了打破守候四月沐浴的难堪。四月当然也明白这一点。笑声止息的时候,无边的尴尬又不屈不挠地转了回来。帐幕里静悄悄的,一点水声也听不见。界明城不敢离帐幕太远,怕出了什么意外,却也不敢离的太近。他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话题,却一时找不见什么合适的。枯坐在那里,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的跳,界明城不想去想四月在温泉里是什么样的光景,却不自觉的有些面红耳赤。

  “界明城!”四月轻轻唤他。她已经叫得熟了,那语气如同招呼一只枕边的猫。

  “唉。”界明城吓了一大跳,心虚地直起脖子。

  “唱歌给我听吧。”四月要求说,却没有一点点恳请的声气,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好啊!”界明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他方才怎么没有想到呢?抱着琴的时候他可不会不自在。他打了个呼哨,在拱着雪吃草的白马不太乐意地掉转身来瞅着它。“过来!”界明城呵斥它,“把琴拿过来。”白马居然回头找草,并不理他。“这家伙!”界明城恨恨地嘟囔着,“跟那倏马学坏了,居然不听话了。”他走过去撤下了七弦琴,扬手在白马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谁要你啊?!”白马愤怒地嘶鸣了一声,一溜小跑地走了。

  界明城愣了一下,这下可真只有他们两个了,可是温润的琴身让他的心思安静下来。“我们上次是不是讲到藏书给左讲他的重生呢?”“嗯。”四月回答。“藏书会唱歌呢!”界明城乐了:“是啊,藏书会唱歌。不过它不在,还是我来唱吧。”告诉你,朋友,我非凡的经历,那是白昼离去的时刻,星野中出现流光。

  战争已经结束,幸存下来的英雄们远远逃离了战场我站在冰冷的山峰顶上,看见自己的肉体一点一点的朽坏。

  我回忆着所有我见过的土地,那些不同的种族和他们的知识,然后我知道自己的去向。

  我说:西安邦多得来思。

  我于是从腐朽中生长起来。

  “呀。”四月忽然叫了一声。

  界明城的手腕不由抖了一下,几个错误的音符不安地跳了出来。“怎么啦?”他放下琴,纵身跃向帐幕,就是对敌的时候他的身手也不过如此吧?“嗯,没什么。”四月的语调瞬间又恢复了从容,把界明城惊慌的步履牢牢刹在帐幕之外。“什么叫西安邦多得来思啊?”“哦,这个。”界明城摸了摸耳朵,觉得有点害臊,“这个我可不知道。就是这么唱的吧?老师那么教我的。”他停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回答实在不怎么像样,“嗯,藏书是一条活了那么久的龙,他知道那么多的知识,会那么多的语言,也许他是想到了某个重生的咒语吧?”界明城咽下了下面的话,心头忽然一亮,他知道四月刚才为什么会惊呼了。如果有一个咒语可以让人重生……这咒语听起来好象跟河洛语有点接近,说不定真有什么渊源。毕竟河洛是九州三陆最早启蒙的文明了。只是,就算是阿洛卡,也没有听说是会复活的呀!“有重生的咒语吗?”四月一定猜到了界明城的念头,“那世界上应该有很多不老不死的生命了。”“那也未可知……”界明城讪讪地说,才点燃的热情被四月的这一盆冷水给泼得乌烟瘴气,“总之呢……”“总之呢,要是这个传颂了许多许多代的故事没有出错的话,我们可以念一念这个咒语,看看会不会从死里复活。”四月的话语是戏谑的,可她真得大声地开始念:“西安邦多得来思!”界明城被她逗乐了:“那得先死才行啊!”四月没有回答。界明城笑呵呵的,手指轻轻在琴弦上跳动。那是一首调皮的歌,是他从兰泥的猎人们那里学来的,据说澜州人都知道这首斗嘴般的小曲。但四月始终没有响应。界明城的心中渐渐不安起来。四月不是个小气的女子,不至于为他的玩笑生气的。可是,她为什么忽然不出声了呢?“四月!”界明城轻声喊,还是没有回音。“四月!”他的声调急躁了起来,人也紧紧地贴着帐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