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开时始见心---《怀人》 20-22(第7/8页)



  界明城从来不担心能否在把那些凝视着女子的粗鄙目光调转到他的琴弦上来。

  行吟者带来的消息和故事和歌女们的艳丽的曲调完全是不同的东西,尤其在这样的乱世,远处的音信,无论真假,都能象磁石一样地吸引人们的注意力。界明城在他的游历中不仅学到了各种各样古老的故事和歌谣,也知道如何把才发生在身边的故事用歌声告诉大家。

  但是他不能够。

  早上那场空虚的厮杀还在他心里盘桓,他很想歌唱这场奇怪的战事,但不是用这故事来换取金钱。这是尴尬的时刻,厌恶和沮丧让他明亮的眼睛也显得黯淡了,他把六弦琴放在脚边,控制着自己拨弄琴弦的欲望,尽力把心思放到瘪瘪的钱囊上。

  “这位小哥。”一个中年商人走到界明城的身边来。商人穿了一身陈旧但精致的貂皮袍子,手指上套着好几枚硕大的扳指,一脸很精明的样子。就算在十步开外,界明城也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商人和金钱的字样来。那商人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细长的眼睛里有压抑的兴奋在闪耀。“不知道小哥刚刚从哪里过来啊?”商人的声音不大,客栈的大厅里却忽然安静了下来,散乱的目光“刷”地集中到两个人的身上。

  也许是因为客栈大厅里空气太浑浊了,界明城掀开大厅门帘的时候,人们的目光都落在门口栓着的白马身上,没有人想一想界明城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当中年商人问出了这一句话,人们才忽然想到界明城的来历实在出奇,去彭国的路被雪封了,这行吟者又是朝八松去,还带着城里绝无仅有的一匹马。

  界明城环视了一下周围,到处都是闪闪发亮的眼睛,他知道那个在他心头萦绕的故事终于还是要讲出来了。既然应裟的大军绕城而过,这个故事就该由他来讲述。界明城再次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六弦琴,放得多远看来都起不了什么作用啊!他缓缓回答那商人:“从兰泥来。”客栈里瞬间乱做了一团,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往界明城的身边挤,桌椅倒地发出地脆响与喝骂响成一片。好一阵子,人们才弄明白自己的位置,客栈老板居然也挤在人群当中。

  中年商人等的人群静下来,方才继续发问:“兰泥怎么走得过来,不是雪封了吗?”“有猎道可走。”界明城听见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不由微微一笑,补充说:“山路险恶,车马怕是走不得的。”人群中隐隐约约有人说:“你不是走得吗?”顿时哄笑一片,澜州的商人最不畏惧的恐怕就是艰险的道路,从擎梁山到夜沼,那里的路好走呢?夜北气候固然含量,道路已经算是畅通的了。听到界明城这么说,自然有人大大不以为然。

  听到现在还有路可以通兰泥,所有人的心中都涌现出了巨大的希望:马匹,物资,损失掉的一切都可以补回来,只要有足够的补给驮兽,他们还是能在大冬天赶到八松去。

  中年商人也不理会哄笑,接着问:“那,那些真地的蛮子不是在南边吗?他们让你过来?”客栈老板插嘴说:“那自然是左相大人的夜北军把他们给收拾了呗!”他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只是没有人理他,人们的眼睛都盯在界明城身上。

  界明城点了点头,讥讽地笑着说:“左相大人出兵,那是一定马到功成的。”人们一时竟然没有声音,渐渐有窃窃私语在人群中茁壮起来,兴奋的彩声笑声这样绽放开来,几乎要把客栈的屋顶掀开。

  “我就说嘛!”客栈老板神气活现地说:“左相大人镇边夜北,猖狂那么多年的马贼流匪都一一灭了,何况那些衣服都穿不周全的真蛮子。”商人们想到的可要多的多,他们想到了开通的道路,可以取回的马匹和物资,还有倒霉客栈老板该把他没有道理的昂贵房价给降下来了。

  那中年商人长出了一口气,显然,左相得胜,天水的商人都可以放松了。他笑眯眯地问界明城:“不知道是怎么赢的。这位小哥能不能讲来听听?”界明城还是捧着他的陶杯,他看着杯中晃动的奶茶,杯中流动的黯淡光彩让他想起了大军阵前那两抹刀光。

  静炎注视着流风和他身边浴血的真骑,眉宇中有淡淡的讶异。

  两名真骑高举着他们的刀,斜斜指着天空,那是所有东陆骑士都能明白的崇高礼节。

  “流风!”静炎压低了嗓子,她的面容终于流露出一丝不安,“做什么!”列游音一直不安地注视着应裟的车马渐渐走向真人的队列,当流风的刀光出鞘,他和左相亲卫的战马已经从阵中飞驰而出,但他们没跑出几步,又停下了,左相的车中没有任何动静。出阵前,应裟严令诸军克制,无令擅动者斩。列游音虽然关心主将安危,却也不敢违令。等看到流风二人挥刀行礼,列游音虽然觉得奇怪,心里多少就轻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