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开时始见心---《怀人》 14-19(第5/7页)



  “旗主!”界明城唤住了她,“当真要降?”他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一问。

  静炎勒住了缰绳,叹了一口气:“世上只有好战的君王,哪里有过好战的军兵呢?”她扭过头了,“只是,事若不成……界先生提防天空就是了。”话毕,头也不回地奔回本阵去了。

  界明城看着面前森林一样的长枪阵,一种难以言状的兴奋在身体中蔓延开来。

  他的左手举着白旗,右手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六弦琴的琴箱,白马就在这节奏里向休军走去。

  十九走进剑拔弩张的战阵里面去,短短几百步的路程就变得象永远的流浪一样漫长。想起自己少年时候对战争的向往,界明城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对于厮杀和格斗他倒并不陌生,这也不是他头一次搅进战火中去,可这孤零零的几百步路仍然是从未有过的重负。

  他能听见白马的蹄声,能听见自己压抑了的呼吸,能听见自己手指在琴箱上敲击的脆响,和对面战阵里传来的甲胄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在休军的眼里,从篝火旁走来的这个行吟者神态轻松,目不斜视。可界明城自己知道,他的戒备已经提升到了最高的程度: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右手就可以会离开琴箱,带着八服赤眉血色的刀光掠过起码三四名士兵的咽喉。只不过,在这样的军队面前,任何犀利的反击也会在下一个瞬间被压成齑粉。

  界明城知道自己的恐惧从哪里来,那是游离在战场中间的孤独和对自己使命完全无知的惶惑。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对于他这样的对于他这样的旅人来说,这是宿命!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跟上白马冷静的步伐,这是他擅长的,自寻烦恼不是界明城做的事情。

  “界先生来得好!”惊澜笑道。刚才的震惊在他脸上只停留了不为人知的片刻就烟消云散,列游音甚至不知道那抹震惊是不是真实的。以七千精兵追击两千真骑还要步步为营,到这个时刻,列游音才感受到左相的用兵实在是谨慎的有理。

  这些真骑若不是头脑有问题,就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界先生到了,前后也就可以说……”惊澜转向了马车,帐幕已经掀起来了,左相应裟就坐在里面。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让我的骑兵过营追击?”应裟忽然打断了惊澜的话,他的目光平静而自信,丝毫没有文人领军的窘迫不安。

  “这……”惊澜不是个善变之材,他的从容里面除了勇气更多的是对静炎的无条件信赖。应裟插口,他顿时接不上去了。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在你们夜袭以后连夜拔营进逼?”应裟接着问。

  惊澜不语。

  应裟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你们的旗主还在对面阵中吧?”惊澜面如铁石,心里面却是七上八下的。“这没胡子的家伙有问题!”他想。

  惊澜虽然思维并不敏锐,却也知道是反击的时刻了。“左相大人既然知道让骑兵追下去,又怎么还不明白我们不过是后卫呢?”“你们夜袭是为了争取时间,阻击也是为了争取时间,”应裟指着对面战旗猎猎的真骑,“既然你们要的是时间,我当然不能给你们时间了。”他对界明城笑了笑:“原来我倒还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忽然需要时间,不过现在,不需要这位界先生出面,也有人告诉我你们的退路了。”界明城对视了应裟锐利的目光,忽然明白了静炎想要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来投降,就不要谈条件,不能做决定的话,就回去叫你们的旗主来说话。”应裟的话终于让惊澜动摇了一下。

  “惊澜统领怕不是来谈投降的。”界明城插了进来,他啼笑皆非地看了看随手放在马鞍旁的白旗,“打白旗的情况还是谈条件的多吧?”列游音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行吟者:“界先生还知道打仗的事情么?难不成真人的大营里还有外人作主?”他的口气中充满了讥刺。

  界明城装着听不明白:“我会讲的故事很多,可人们爱听的永远是打仗的。”他似乎是无意识地整理了一把斗篷,弯刀的刀柄小心地探出一个头来。

  他不再搭理列游音,径直对左相应裟说:“我是个过路人,这场仗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不过,真人想要我说的我得说出来,左相大人才能知道有没有条件可谈。”应裟盯着他看了一阵子,说:“说吧。”界明城想了一下,指着南方黯淡的群山轮廓:“我们今天一早从辟先山下来,几位夫子是徒步的,一天的功夫走到真骑大营。”“这个我们知道了。”列游音不耐烦地说。应裟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列游音顿时心虚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