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开时始见心---《怀人》 14-19(第2/7页)



  不多时,步兵也赶了上来,他们也许碰到了修士们,行军的步伐曾经稍稍停顿,不过片刻功夫,又加快步伐向骑兵队追去。界明城黯然地摇了摇头,要是仅凭实力对比就可以决定战争的结果,那大家只需要把胳膊都放到桌子上来比粗细就行了。他不明白静炎为什么死心眼地非要打这毫无希望的一仗,但他知道不管是真人还是休人,都不会容忍冲突就这样在悬殊的力量对比中平淡结束。

  再过个把时辰天就要亮了,休国的主将看起来不想等待更好的光线。能在半夜三更把这样数目的军队动员起来,并且对刚才的遭遇战作出那么快的反应,休国的主将很不简单。无疑,他已经看出了真人正在争取时间。也许他不明白为什么真人在困守了几天以后忽然要争取时间(翻越辟先山的小道是猎人的秘密),不过对手想要什么,就不该给他们什么,这是最浅显的真理。

  他也有这个实力,到达真人大营前的休军足有六七千人。除了两千轻骑兵先行抵达,跟上来的还有一千盾牌手,一千弓箭手,长枪兵和刀斧手各两千多。不要说对付两百人,就是两千真骑都完好无损,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是个有败无胜的局面。

  界明城努力想看清休军的将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却只能看见中军阵中的锦旗飞扬,几名亲卫簇拥着的竟然是一部马车。不是宛州人用的那种战车,而是普通的乘客马车。

  大军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马车中的人不断向边上的副将发出指示。士兵们就在副将摇动的锦旗指引下纷纷展开。看起来休军并不打算作战前的小憩,恢复行军中损失的体力,而是直接布成进攻的鱼鳞阵形。

  阵形刚铺开,两边压阵的骑兵忽然大声鼓噪起来。界明城忙把视线转回真人的大营,原来营门已经开了。只是,过了好一阵子,大营里也没有什么反应,骑兵们的喧哗渐渐轻了下去。

  休将没有命令骑兵进击,他的弓箭手还没有占领阵位,步兵们也还在一片混乱当中。界明城和骑兵们一起,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盯着那黑洞洞的营门。

  不知道那里会出来什么,但一定会有东西出来。

  眼看弓箭手就要就位,望楼上忽然“刷”地射出一箭,带着火头的羽箭在夜空中发出尖锐的呼啸,远远落在营外的一堆柴禾上,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看那劲力和准头也该猜出,又是流风的手段。

  人们的视线才落到火堆上,就听见大营中马蹄声响,三匹快马冲了出来。因为跑的太猛,蹄铁在燧石路面上敲出了一连串的火星。等弓箭手们手忙脚乱地上满了弦,三匹马早已跑入了他们的射程。没等军官发令,已经有紧张的弓箭手松弦,十来支羽箭流星一般奔向三名真人骑士,为首的大汉朗声长笑,手里的铁枪挥舞开来,枪上血红的战旗瞬间把羽箭扫了开去。他身旁两名骑士同时左右分掣长弓,箭发连珠,惨叫声里,顿时倒下了四五名失手的弓箭手,竟然是一等一的神射手。休军的骑兵都红了眼,长枪端的平平的,视线投向了中军的锦旗。几百匹第一线的战马被骑兵勒得喷涕咆哮,蹄子在地面上敲打不停。

  真人大汉兜转马头,轻蔑地看着面前黑压压的雄兵,左手一挥,一支短矛“砰”地深深插入冰冻的地面。火光里,谁都看得见,那竟然是一面白旗。

  十八战场似乎在一瞬间凝固。

  三名真骑面对几千休军,就那么坦然地站着。他们的对手摆出了所有的攻击姿态,骑兵和步兵都紧紧盯着面前的真骑,手中的武器几乎捏出水来。他们的眼神阴郁而灼热,充满了要为同僚报仇的狂乱。

  真骑们毫不畏惧地与休军对视,他们的战马纹丝不动。真人的坐骑是暴躁的香猪,他们的骑术用来控马绰绰有余。只是因为耐不住这战场上忽然的沉寂,为首的战马才打了一个响鼻。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界明城已经看不清楚战场上的细节。他知道那个真人大汉是他在静炎帐篷里见过的一个将领,却不知道那是额真惊澜。他原以为那不过是个普通将领,现在却深深为惊澜的勇气所折服。

  战场上应该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战马挪动的蹄声,士兵沉重的呼吸,兵刃和甲胄碰撞的脆响。远在山坡之上的界明城当然听不见,除了寒冽的夜风划过天空的声音,他什么也听不见。

  可只有这样,他才觉得是正常的。忽然被冻结了的战场,就应该是这样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