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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六点钟左右离开的,因为牧师还得主持另一个教区的晚祷。我听见帕斯科夫人要求瑞秋表姐在本周内腾出一个下午给她,她们家的每个姑娘也都各有所求,一个想让她评价一幅水彩画,另一个想在一幅挂毯中织一套图案,却不知该用何种毛线,第三个每周四要给一位患病的妇人朗诵文章,这位妇人非常渴望见到瑞秋表姐,希望瑞秋能抽空陪陪她。“说真的,”我们穿过大厅往前门走时,帕斯科夫人说,“艾什利夫人,有好多人想结识你,我想你未来的四周内每天下午都可能有约。”

“她在派林也能这么做,”教父说,“我们住的地方更便于造访,比这里方便得多。我们非常希望一两天后她能与我们为伴。”

他瞅了瞅我,为了避免他们进一步纠缠,我赶紧搭话,回绝了他的邀请。

“这样不行,先生。”我说,“瑞秋表姐眼下要一直待在这里,在她接受外面的一切邀请之前,她要先看看所有的地产。我们明天先去巴通的茶园喝茶,别的农场也要得到相应的关照,如果她不按严格的程序去看望每家佃户,他们会对她产生极大的不满。”

露易丝睁大眼睛望着我,我未加理睬。

“噢,当然应该这样,”我教父说,语气中透着惊讶,“非常合理,非常得体,我本人也愿意替艾什利夫人带路,既然你愿意,就另当别论了,如果⋯⋯”他转向瑞秋表姐继续说,“如果您在这里感觉有些不舒服——我知道菲利普会原谅我这样说,可是如您所知,这里已有好多年没招待过女士了,可能有些不方便——或者如果您想要个女伴的话,我想我女儿会很高兴接待您。”

“我的住宅里有间客房,”帕斯科夫人说,“如果你什么时候感觉孤独,艾什利夫人,请记住那间客房随时供你使用,我们将十分乐意和你在一起。”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牧师附和道,我猜想他是否又要说出一段诗文了。

“你们真是太好了,太客气了,”瑞秋表姐说,“等我在这里尽了心,我们再商量如何?我非常感激。”

又叽叽呱呱一阵说笑,啰啰唆唆告辞以后,大家才纷纷离去。

我们回到客厅,上帝知道,今晚过得多么愉快。但是我高兴的是他们终于走了,室内安静下来。她肯定也有同感,因为她站了一会儿,朝客厅四周看看说:“我喜欢聚会后房间里的安静,椅子不整,垫子乱放,一切都表明大家很开心。回到房间,聚会结束了,心里就很高兴,可以轻松地说,现在又只剩我们了。安布鲁斯过去在佛罗伦萨时常对我说,客人走后的那种清静的感觉,让人觉得招待客人虽很辛苦乏味,但却值得。他的话一点儿也不假。”

我看她抚平一把椅子的套布,又去整理垫子,便对她说:“你不必管那个,斯考比、约翰以及其他人明天会收拾的。”

“女人的本能。”她说,“别看着我,坐下抽烟吧,你玩得高兴吗?”

“高兴,”我侧卧在凳子上,“不知道为什么,以往我总觉得星期天很乏味,这是因为我不善与人交谈,今天我只需坐在椅子上由你替我说话。”

“这便是女人有用之处了,”她说,“这是她修养的一部分,如果谈话缺乏兴致,本能会告诉她们该怎么做。”

“是的,但是你表现得含而不露,帕斯科夫人可就不大一样了,她会不断地说呀说,听得人恨不得尖叫。以往的星期天,男士根本没机会说话,我想不通你今天是如何使这次聚会这么开心的。”

“那么就是说今天过得很愉快了?”

“对啊,我已经说过了。”

“那么你该赶快把你的露易丝娶过来,好有一个真正的女主人,不要仅留一只过路鸟。”

我直起身看着她,她正在镜前梳头。

“娶露易丝?”我说,“别开玩笑了,我不想和任何人结婚,她也不是‘我的’露易丝。”

“噢!”瑞秋表姐说,“我倒认为她是,至少你的教父让我感觉如此。”

她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做起刺绣来。这时小约翰进来拉窗帘,我没再说话,只是生闷气,教父有什么权利做出这种想当然的事?等约翰一走,我就问:“我教父是怎么说的?”

“我记不清了,总之,”她说,“我有印象,他认为这是不言而喻明摆着的事,从教堂回来时,他在马车里提到他女儿过来布置花的事,说像你这样一个在只有男人的家里长大的人,这种事实在太难为你了。你结婚越早,有个妻子照顾你,就越好。他说露易丝很了解你,你也很了解她。我希望你能为了昨天的失礼而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