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 力|POWERS(第4/5页)

四月十四日。

威尔夫来和父亲谈话,我便出去找金尼谈话。我开门见山,承认告诉她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接着又说我希望她不会不好意思做我的女傧相吧。她说当然不会的,这时我们都一下子感情冲动起来互相抱到了一块儿,而且连鼻子都有点酸酸的了。

“跟朋友相比男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她说。

这时候我那说话不怕得罪人的毛病又犯了,我跟她说那都得怪她不好。

我说,我不忍心见到那个可怜的男人一连遭到两个姑娘的拒绝。

五月三十日。

我好久都没有在这个本子上写点什么了,因为我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婚礼定在七月十日举行。我在科尼什小姐那里定做婚纱礼服,她都快把我逼疯了,让我穿着内衣站着,一片片的料子全用大头针别在身上,还一个劲儿地对着我吼,让我别动。那是白薄罗纱的,我不想要拖地长裙因为我生怕一不小心会绊倒在那上面。然后是办嫁妆,包括半打夏季女睡袍和一件波纹绸百合花图案的日本和服,还有三套冬天穿的睡衣睡裤,那可全都是在多伦多的辛普森百货公司买的呢。显然,睡衣睡裤不是你嫁妆的理想构成部分,可是睡袍又不能为你保暖,我反正不喜欢睡袍,因为到头来它们总是在你腰上堆成一团。还有一包丝衬裙和别的东西,全是桃红色的或是“全透明”的。金尼说我既然有机会就应该囤积一些货色,因为如果中国快要打大仗的话,丝织品肯定是会缺货的。她素来都是对时局十分关心的。她的女傧相服是淡蓝色的。

昨天博克斯太太做蛋糕了。据说面团得过六个星期才能发好,因此我们干脆用铁丝网把它罩起来。为了求得好运我必须搅动面团,里面加进干果之后重得不得了,我想我的胳膊都要脱落了。奥利正好在,博太太没盯着看的时候他就帮我搅。至于它会带来什么好运我可说不上来。

奥利是威尔夫的表弟,准备来此地待上一两月。由于威尔夫没有亲兄弟,他——也就是奥利了——就来当男傧相。他比我大七个月,因此似乎他跟我都有点仍然像是孩子,而威尔夫则不是(我都无法想象他曾是小孩)。他——奥利——在一家肺结核疗养院里住了三年,不过现在好多了。他在那边的时候人家让他的肺的一边不起作用。我以前也听说过这事儿,以为这样一来你以后就只好用一侧肺呼吸了,但是事情显然不是这样的。他们只是在进行药物治疗时让它不起作用,把病菌控制住(并非强制性的)使得它处于不活动的状态。(瞧,我和大夫订了婚,现在也快成为医学专家了吧!)在威尔夫解释这一切的时候,奥利却把双手盖住自己的耳朵。他说他宁愿不去想过去别人对他做过的事,假装脑子里空空如也像只赛璐珞的洋娃娃似的。他跟威尔夫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不过他们似乎相处得还是挺好的。

谢天谢地,我们决定把蛋糕有专业水平地冷藏在面包房里了。我想倘若不这样做,博克斯太太是决计受不了这番折磨的。

六月十一日。

离那一天不到一个月了。我其实是不应该在这里写日记的,我应当接着去开结婚礼品单的。我无法相信所有这些东西都将会属于我。威尔夫让我来决定该用什么样的糊墙纸。我以为一个个房间都抹了灰泥刷上白色,那是因为他喜欢这样,可是看来是他先做成这样以便让他的太太来决定用什么样的壁纸的。我寻思自己准是现出了一副惊呆了的傻样儿,但我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告诉他,我觉得他真是太照顾我了,不过我的确是非得住进去之后才想得出自己愿意怎么办的。(他必定是希望在我们度蜜月回来之前就把一切都弄得妥妥当当的。)既然我这么说那就得把事情往后顺延了。

我仍然一星期去工厂两天。我有点希望结婚后仍然如此,可是父亲说那当然是不行的。他接下去又说了些话,那意思似乎是雇用已婚女子是不合法的,除非那是个寡妇或是经济状况很不好的,可是我指出我不是被雇用的,因为他反正又不付给我工钱。接着他又说了几句他最初感到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说是等我结婚之后是会出现不方便工作的时候的。

“有些时候你是不愿意抛头露面的。”他说。

“哦,那样的事我还没听说过呢。”我讪讪地说,闹了个大红脸。

于是他就想到(父亲想到)让奥利来接手我现在所做的工作未尝不是件好事,他的确希望(父亲希望)奥利能一点点熟练起来,最终可以把事情全部接过去。也许他希望我会嫁给一个能接他班的人——但是他认为威尔夫纯粹是个花花公子。而奥利正无所事事,既聪明又受过教育(我不确切知道他在哪儿受过多少教育,不过显然他比周围任何人都知道得多一些),他可能是绝佳的人选。正因如此昨天我只好把他带到办公室去,让他看看账簿以及别的东西,父亲接待了他,并把他介绍给伙计们和正好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切似乎都进展得不错。奥利也很专心,在办公室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接着又和大家有说有笑的(不过倒也没有太过分),他就连在改变谈话风格上也掌握得恰到好处,父亲开心得都有些兴高采烈了。我睡前跟他道晚安时,他说:“我感到那个年轻人能上咱们这儿来真是件幸事。他是个在寻找前途,使自己有安身立命之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