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江边明月为君留(第3/12页)

明连急忙用自己的袖子阻断了快要滴到尚睿身上的茶水,又轻声唤人进来收拾。

尚睿从椅子上站起来,静静地看着宫女和内侍将桌子擦干,又将浸水的折子一一平铺开。

贺兰巡见他脸色不太好,拱手叫了一声“皇上”。

尚睿敛神,转身问道:“朕要你去办追封先储帝位,将他们夫妇迁至古舜皇陵的事情怎么样了?”

“臣和太常寺拟了几个待选的庙号,正要请皇上定夺。”说着他将预备好的折子递了过去。

尚睿瞄了一眼,又合上:“到时候让冉郁自己拿主意吧。”

贺兰巡又说:“此事朝中还是有人颇有微词,先储若是追了位,那皇上君临海内这十载,又以何而正?”

尚睿挑眉:“众口悠悠,若朕要管,也只管得了一时,管不了后世之事,何苦自寻烦恼。随他们去吧。”

贺兰巡将那折子接了回去,放在袖中。

“另外,”尚睿说,“还有一事,当年先皇喜爱冉郁,封了他一个燕平王,却是虚衔,并无封地,你们看看,指哪一处给他比较好?”

贺兰巡思忖了一下,当即就说:“皇上是要将他留在身边,还是远放?”

尚睿懂他的顾虑,说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喜欢拐弯。”

贺兰巡也不反驳:“臣……”

“我看云中就很好,富足又自在。”

“云中?那是皇上龙潜之时,先帝御赐给皇上的封地。”

“朕欠他的,一并还他吧。”尚睿淡淡道。

“臣却认为不妥。梁州、吴州与云中都相距不远,如果其中一人再起异心,相互连成一气,恐怕又是一场淮王之乱。”

尚睿负手踱了两步:“朕多日来也在想这事,所以朕有个想法,虽并不急于这一时,但是现在还是可以私下和你说说。”

贺兰巡洗耳恭听:“微臣愿为皇上分忧。”

尚睿蹙眉:“淮王这事是前车之鉴,更让朕想废了这藩国制。”

贺兰巡心中一骇,愣在原地,因为太过惊讶,半晌才出声问道:“皇上真的要废藩?”

尚睿一笑:“本来不敢想,但是这些藩王中以淮王风头正劲,现今已拿他开了刀,看来最先啃下这块硬骨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淮王尚且如此下场,其他人更加不敢妄动。

贺兰巡心中顿时明了,当初尚睿为何说出“就怕淮王不反”这样的话来,原来在徐敬业和淮王之后,尚睿早已经预想到了这一步。他自己是两朝之臣,当年年轻气盛之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无人敢提,废藩之事稍不注意便会酿成千古大罪,所以大家都得过且过地回避着。藩王之祸由来已久,却不想尚睿有这样的气魄。

想到这里,贺兰巡觉得胸中有东西激荡开来。

“朕的祖父太宗皇帝曾经推崇‘众建诸侯而少其力’这句话,便叮嘱先帝多封藩,这样让他们互相削弱,国小而不生邪念。朕不敢说太宗皇帝有错,只是朕临御之内不想继续这般听之任之。藩国割据四方,皇命阻绝,西域外邦对我朝虎视眈眈,日夜枕戈待旦。若是想绝后世之患以四海承平、八方宁靖,唯有削藩。”说到这里,尚睿的话语微微一顿,问道,“伯鸾,你可愿助我?”伯鸾是贺兰巡的字。

他问完话,等了等,却未闻贺兰巡开口,但见对方撩起袍子跪在地上,沉沉地叩首。

贺兰巡平时是个巧言善辩之人,时刻却居然闷着声,许久才重重地应了一句:“皇上所愿,臣誓死追随。”眼中竟然隐隐噙泪。

尚睿挥挥手让明连扶他起来,浅浅笑道:“当然,朕不是傻子,如今时机未到,提这个还早,只是朕有这个想法,先跟你通个气。这事仅有你知我知,先搁在心底,切忌操之过急。”

“臣明白。”

须臾,贺兰巡不解道:“既然皇上决心削藩,为何又要加封燕平王?”

“本来就有十余个,也不多他一人。别人有的,朕自然要给他。”

不觉已到了午膳时间,尚睿顺便留了贺兰巡一同用了膳。膳后,尚睿说:“别慌着出宫,朕换身衣服,和你一起走。”

“皇上这是?”

“去李季府。”

贺兰巡犹豫着说:“皇上……臣有一句话,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尚睿猜到他要说什么,斜睨着他:“既知出口有罪,那就不要说了。”

贺兰巡叹着气,他怕尚睿这般聪明天纵,却损在一个“情”字上面。

李季继续在书房里教夏月用针的方法。屋子中央放着一鼎香炉,几缕淡烟从炉子里袅袅升起。

“这蟾蜍需要夏秋二季捕获,洗干净以后,把它耳后和皮肤上的浆汁挤出来晒干制成蟾酥。要用时将蟾酥融在酒里,再淬在针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