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芙蓉向胜两边开

喻昭阳。

只有母亲在弥留之际喊过一句:“我的昭阳呢?”

可是,如今谁还记得这个名字。

她到帝京的第二天,就去看了冠英街上当年的喻府,早就物是人非。

这段往事如此隐蔽,本以为这世上只有舅舅和外祖母知道,却被这样一个外人当着她的面毫无征兆地点了出来,让她着实一震。

尚睿问完那句话,静静地看了她半晌。

夏月则挺直腰板,屏气凝神地回望他,未发一言,直到他离开,她才惊觉自己的汗已经打湿了衣服。

她一直以来都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这下子却完全没了方向,心里怕极了,怕外祖母和舅舅被牵连,怕子瑾受拖累,也怕自己害得荷香有个三长两短。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将荷香叫到跟前说起悄悄话:“你和我一起进了李府之后,出去过吗?”

“没有。”荷香摇头。这些日子,夏月昏迷不醒、生死一线,她怎么敢离身。

“你明天一早去舅舅那里一趟,别人问起,你就说你去替我买点东西。”

荷香点点头。

“见到外祖母你带封信去,她会给你一个包袱,里面有些银两,你随身带着即刻出城去,能找到少爷把我之前的那些话带给他最好,若是找不到他,你也不要回锦洛,走得越远越好。”

荷香听闻后,又开始哭:“小姐,你的病明明好了啊,你怎么又要撵我走?”

夏月顿时觉得过去真的太护着她,没有狠过心,于是绷着脸小声怒斥道:“这都是生死攸关的事,我要你去,第一是要你给他们报个信,其次才是叫你走,你多说无用。若是你都不帮我,那此地还有谁可以让我托付?”

荷香见她神色,顿时不敢再说。

过了片刻,夏月又后悔道:“也许我这样莽撞地让你去,反而叫人正中下怀。”

“那怎么办?”

夏月思忖了一下:“等等再说。”

荷香还是忍不住问:“小姐,究竟是怎么了,之前都好好的,怎么见了洪公子你就不对劲了。”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反而好。”夏月叹气。

“舅老爷家还去吗?”

“等等吧。”

这一等,便过了七八天。

这几天,夏月都用各种理由派荷香上街去买东西,却没有去明善堂,而是故意到些别的地方买些小家什。

“有没有人跟着你?”夏月问。

“没发现。”荷香答。

夏月默默地喝光了药,靠在床上,沉思着没再说话。

她不确定是真的没有,还是对方太谨慎,叫荷香完全没有察觉。

但是在李府中,这几日确实和过去没有差别,没有人来故意试探,也没有人来无事献殷勤。周围一切如常,仿佛那天的事情都是错觉,连“洪武”也再没有出现过。

而血鹊仍旧隔日送来。

休息了几日后,她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晌午时分,荷香从街上回来,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喝了一口水。

“还是没人拦你?”夏月问。

“没有,不过刚才回来的时候遇见小顺,他问我出去干吗。”小顺是李季身边那个小药童。

“你怎么说?”

“就按照小姐吩咐的,说你觉得屋子里闷得慌,就叫我去买些丝线打穗子。”

夏月点点头,不再问。

“对了。”荷香又说,“我们经常去买丝线那家店,丝线也涨价了。”

夏月并未放在心上,“哦”了一声,没想到荷香却继续絮絮叨叨地汇报道:“老板说,最近打仗了,南边的货都过不来了,所以才涨价。”

夏月忙问道:“哪里在打仗?”

荷香见她这般神色,知晓事情不一般,于是回道:“说是南边,具体我倒是没问,小姐要是想知道,我再出去一趟。”

一个时辰后,荷香去而复返。

她脑子不算笨,出去东拼西凑地打探了一下,总结说道:“是南边的淮王叛乱了,和朝廷的军队打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哦,我想起来了,”荷香悟道,“那日小姐您情况不好的时候,李大人就提过淮王,还说什么哗变,我当时不懂,就是一个多月以前。”

夏月听完之后,心里默默推算了一下时间。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看这帝京歌舞升平的样子,好像没啥大事,大家都称淮王以卵击石而已。不过,裁缝店的伙计却偷偷告诉我说,这些其实是朝廷在安抚人心而已。”

荷香说完,扶着夏月从桌子前起身,慢慢走回床榻。

“就这些?”夏月问。

她记得当时子瑾应该是带着楚秦、楚仲去找淮王,只是不知他是打算投奔他还是如何,如今突然得知淮王兵变,心情复杂极了。

“他们说皇上派了徐敬业做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