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朦胧树色隐昭阳(第4/7页)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一见齐先生就变得能说了,和我在一起就老是这样,难道我真没有齐先生讨人喜欢?”

子瑾依然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搪塞过去。

“上次听齐先生说你居然可以赢他了,那也跟我下下好不好?”夏月也没听他是否答应,一面说一面就去取来棋盘与棋盒,一一摆好,又使唤着弟弟将屋子里的灯尽数点上。

刚坐下才落几子,夏月盯着子瑾,突然眨了眨眼睛道:“现在想想照虹的话也不无道理。”她指的便是照虹那句两个人相像的话。

子瑾的手原本搁在紫藤盒子里,轻轻地触着那些琉璃棋子光滑的表面。听到夏月的这番话,有些许复杂的神色在柔和的脸上一闪而过。

他垂下头去,淡淡道:“我哪里比得过先生。”他不善言谈,一旦多说便要停顿片刻,想一想继续道,“月儿记不记得,第一次见先生下棋的情景。”

夏月将手中的一枚黑子放到唇边:“怎么不记得。”

那是爹爹第一次将齐安请到家中来,恳请他把子瑾收入门下的事情。

她与娘一回家,绕过园子的时候,就见到爹爹与一个青年坐在凉亭中对弈。青年大约双十年纪,脸上的青涩很难使人相信他就是名噪东域的第一才子——齐安。

不过一切疑惑却于他在青石棋盘上落子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挺直的背,坚定的眼神,还有拈子落下的那种优雅且自信的姿态,一瞬间她觉得心静了下来。

再看恭敬地侧立于棋局旁的子瑾,与自己一样。

如此一个面容平淡的男子,举手投足却让人又觉得他那么好看。

子瑾拨弄了一下盒中的棋子,“哗啦”一声。

“后来先生知我不能闻声,便起身拿起纸笔写了一句话问我。”

“什么话?”

夏月略微吃惊,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想来大概是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何为天下之道?”子瑾答。

夏月“嗤”地笑了:“这么老古板的问题怎么问到一个孩子身上了。”

却不知子瑾是否注意到夏月的这番话,他将指上的棋子落在桌上,再不言语。

风小了,随之传来的是雨落在屋顶瓦片上的响声,先是有节奏的清脆叮咚,渐渐地雨点越来越密,变成了一种轰鸣。

他嗅到湿润的气息:“下雨了?”

“是啊。”

子瑾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春天清新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他喜悦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夏月撑着下巴有些犯困了:“刚才你怎么知道我会捉弄你的?”

他自然没有听见,于是夏月蒙住一盏灯的灯罩,顿时光线暗了一些,他疑惑地转过身来,看着夏月。她放开灯罩子又把话重复了一次,子瑾闻言微笑道:“这家里,除了你还有谁,而且你身上有……”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夏月周围的灯点得亮极了,适才他在灯下没有发现,如今从这边的暗处看去,夏月只穿了件贴身的纱衣,烛光透过来,照得里面的身段若隐若现。

“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味儿?”夏月抬起袖子嗅了嗅。

她这一抬手,让胸部曲线更加明显。

子瑾脸上一红,别过脸去:“怎么衣服都不穿好就跑出来了。”

“我这不是着急吗?”夏月说着站起来,准备回屋子去取。

子瑾道:“你坐着,我去取。”说着端了盏灯就大步出屋,那种速度几乎是夺门而出。

半晌之后他才拿着衣裳回来。

彼时,夏月已经伏在桌案上睡着了。任凭这般也不是办法,子瑾只好将她抱起来,轻轻搁在床上,掖好被子。转身看到棋盘上的黑白子早被她方才的睡姿弄得七零八落,偶尔还有一些被拂落到地上。他俯身拾起来,一粒一粒地放回盒子里,随即又在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回桌边。

一清早闵老爷便让荷香来找俩人过去,说是一个名医正好路过锦洛,于是叫府里的楚仲领姐弟俩去求医。

那个叫作刘昰的老头子,一手诊脉一手捻着下巴上所剩不多的几根胡须,半天才问:“这耳疾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吧?”

“对,公子九岁的时候害了风寒,高烧过后就听不见了。”楚仲在旁边颔首道。

“九岁?难怪还能把话说得像那么回事,不过也费了不少心思吧。”刘昰继续捻胡子点头。

“还亏得我家夫人和老爷有耐心,费尽心力。”楚仲回答。

刘老头子不悦地看了楚仲一眼,吹胡子讪讪道:“是你诊病还是他诊病,让他自己答,不行吗?”

楚仲脸色猛然涨得通红,尴尬地朝子瑾看去。

夏月抿着嘴,强忍住笑意:“你这老大夫,好刁钻,谁答还不是一样。给你瞧了半天了,就一句话,能治还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