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在子昊替皇非行功之时,子娆悄悄抽身而去,先行离开宣军大营,想在回城的路上等他。山中月色清冷,静静洒照旷野,子娆穿过丛林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微雪点缀下的山峰险壑映着月华反射出点点晶莹的光芒,让人觉得干净而清澈,一切都是那样柔美。她频频望着回来玉渊的必经之路,云袂随风轻扬,长发拂过唇畔,这样的等待似乎并不觉得漫长,她在想待会见到他,第一句话应该说些什么,而他究竟会是怎样的神情,微笑或是无奈。

一条溪流越过层叠的山岩向着玉渊城方向转折而去,流水淙淙,澄澈见底,子娆久等子昊不至,无意间回头,突然看到那溪流中似有无数淡紫色的幽芒。月光之下,那些幽芒漂浮闪烁,星星点点,带着些许诡异而神秘的味道,一直随着溪水往玉渊城流去。子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起身来到溪畔以手掬水,数点紫芒随着流水漫入她的掌心,竟像是活物一般幽幽跳动。子娆眉心微蹙,当即沿溪而上,仔细搜寻,果然没有多远,便在溪水上游发现一簇石堆,九颗幽暗的晶石按照特定的方位摆放,晶石浸入溪水,周围泛着无数暗紫色的幽芒。而在石堆中心,赫然有条毒虫被七枚金针钉在地上,虫身不断扭动,便有鲜血透入晶石深处,化作幽芒向着溪水下游蔓延。

子娆认得这是巫族一种特有的种蛊术,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继续前行,不出所料又发现三处这样的石堆,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测。这是有人在向玉渊城施蛊,蛊毒通过溪水进入城中,轻则令人神志昏迷,重则举城军民为人操控,只要沾上这有毒的水源,整个玉渊城便成为他人手中玩物,后果不堪设想。子娆随手毁掉最近的一处石堆,小心拿起一块浸透鲜血的晶石,周身不由泛起一股凉意,这施蛊的方法除非是巫族长老级的人物,否则不会有人知晓,是什么人想要控制玉渊,是针对王师,或是另有所图?

正思量间,忽闻一阵极其轻微的破风声向这边接近,子娆迅速闪身避向山林巨石背后。来人显然武功极高,瞬间便到眼前,若不是她躲藏及时,当即便会撞个正着。那人在溪边略微停留,便自石侧向前掠去,只见一抹青影自月下倏然闪过,快得几乎令人看不清形貌。子娆却吃了一惊,只因来人竟是子昊,但随即想到他定也是发现溪水有异,所以一路追踪下来,方要现身叫他,忽然对面林中响起一声奇异的呼啸,一道紫色气流,像是幽夜旋风、飞雪迷雾一般向着子昊迎面卷来。

子昊身在半空,眉目微微一冷,旋身振袖,倏地向侧拂出。那团紫雾被九幽玄通凌厉的真气扫中,爆出一丛幽芒向着林中飘去,影影绰绰现出个窈窕美艳的紫色身影。一抹轻纱在劲气卷起的夜色中轻轻飘荡,那人面容若隐若现,全然隐藏在重纱轻雾之间,但那站立的姿态,却令人联想起无尽美好的事物,又充满着莫名的诱惑和挑逗。

子娆在来人现身时,便一动也不能动地站在石后,甚至连呼吸都屏住。子昊衣袖飘然,落在对面一块岩石上,清冷的目光扫向来人,徐徐说道:“是你。”

那紫衣女子一声轻笑,声音似是冰冷,又似娇柔,“我道是谁坏了我的蛊术,原来是东帝驾临。”

子昊平静的眼中隐约掠过一丝轻波,“婠夫人,多年不见了。”

“婠夫人”这三个字清楚地传入子娆耳中,仿佛锋利的尖刃一路穿透血肉划向心口,子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漠,甚至有种淡淡的寒意,子娆知道他很少会用这种态度对人,即便平时他给人的印象总是平静而淡漠,但绝不是这样冰冷的感觉。这巫族蛊术的施放者已经显而易见,婠夫人仍旧是她的母亲,却也是害子昊受了二十年药毒之苦的罪魁祸首之一,更加处心积虑想要颠覆王族,夺取帝都至高的权力。她能从子昊的语气中听出恨意,当他不喜欢一个人时往往就会出现这种令人不安的冷漠,如果这时候她现身相见,子昊又会怎么想,会否相信她和这蛊术全然无关,而她又如何能说自己和婠夫人毫无关系?

婠夫人轻移莲步,沿着幽芒莹莹的清溪走上前来,两道锋利的眼神隔着轻纱细细打量子昊,说道:“原来你的九幽玄通已经到了如此境界,怪不得那丫头着急要找岄息,不过就算岄息不死,怕也没什么办法救你一条性命了。”

子昊看住月色下烟视媚行的女子,冷冷道:“子娆的身世是你告诉她的,是否你故意设计令子娆亲手杀了岄息?”

婠夫人道:“是又怎样?原来你早就知道,居然还能容她这么久。”

子昊点了点头,“那么这世上除了朕之外,便只有你还知道此事的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