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二章

那人大喇喇坐着,看似随意,却在不经意间将那少年可以逃逸的去路全部封死,笑道:“我与小兄弟还真是有缘,方分开不到半个时辰,又在此间遇到了,当浮一大白!”

来人正是那玄衣少年。

少年干咳两声,点头称是,暗里盘算脱身之策,面上却未稍露一分,只笑脸相迎,毕竟恶拳还不打笑脸人,见那玄衣少年并无立时发作之意,心下稍安。

玄衣少年自案上提起那酒壶,也不用杯盏,倾酒入喉,细品之后说道:“此酒不若后风云湖玉髓温润醇和,也不似惊云冽泉之清寒,却也是酒中佳酿,只是似你般饮法,如何能尽兴?!”抬手叫过酒保,“取酒坛,上海碗!”

那酒保打量于他,见他年纪虽较前面那个少年年长几岁,却也未及弱冠,好意劝道:“未料想公子年纪轻轻却也是识货之人,小店这十年陈的澧浆,漠北塞外,只此一家,只是酒性甚烈,饮得多了怕是伤了身体。”

玄衣少年摆手道:“你但取来无妨,自不会欠了你的酒钱。”说罢扬眉看向对面座上的少年,笑容别有意味。

那少年闻言嘴角抽动了一下,讪讪地说道:“正是,正是。”

再添碗筷,那玄衣少年却只是饮酒,一言不发,并无相让之意,眼睛看向窗外,神思似已飘远。手中酒,心中事,难得的一隅静默。

对座少年却是心怀忐忑,本以为那玄衣少年定是寻己索要财物,免不了要受一番皮肉之苦,谁知竟是眼前这副光景。心中暗骂一句他奶奶个熊,小爷还真是流年不利,前几日在客栈中觑得一个貌美的小道姑,白日里只不过调侃了几句,夜间也只不过偷窥了几眼春光,竟然被一群死道姑一路追杀,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边城。原以为今日时来运转,碰瓷儿遇到一只肥羊,不想饭还没吃,就被找上门来,怎生一个“背”字了得!念及于此,不由得低低叹了一口气。转念又一寻思儿,事已至此,唉声叹气又有何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且随他去吧。如此这般一想,叹息声尚未止,眉头一挑,面上又已露出惫懒无赖之色。

玄衣少年执碗在手,眼角余光打量着对座之人,见他一忽愁来一忽喜,脸上阴晴变幻,心下觉得有趣,当下斟满两个酒碗,将其中一碗递与那少年,挑眉笑道:“小兄弟,你我二人萍水相逢,虽不知到底是我的马撞了你,还是……你撞了我的马,却也是难得一段缘分。既是如此有缘,来来来,你我对饮十碗如何?”玄衣少年自是看他年幼,要酒也不过是方才与那酒保斗气之话,当不得真,因此此番话语说来,听似诚意相邀,语气中却多多少少带出几许戏谑调侃之意。

那少年心思灵巧,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心中冷笑,一抬手,举碗当胸,大声说道:“那小弟先干为敬了”,“骨嘟骨嘟”三口两口便将那一碗烈酒喝了个底朝天,玄衣少年见他喝得爽快,脸上戏谑之意渐去,挑起拇指,大声称好,碗中酒随后也一口气干了。

当下二人碗到碗干,那一坛酒只一炷香功夫便已见了底。

众酒客多为北人,平时均是自诩豪饮之客,但此时见二人如此年少却视如此烈酒直如白水清茶,均感惊服。

玄衣少年实没有想到对座少年酒量竟是如此不俗,酒兴方酣,难得有人可以如此与己对饮,抬手叫过酒保,“再来!”

酒保一吐舌头,暗道我的乖乖,当了半辈子酒楼伙计,遇到这么能喝的主儿,还是破题儿第一遭,更何况还是两个根本未成年的孩子,但此时只求看热闹尽兴,也不再劝,自去抱了酒坛过来。

少年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酒性之烈,纵以小爷之天纵酒才,已是有些招架不住,看向对面,那玄衣少年却是谈笑自如,未见一丝醉态。心下计较,既然如此,便怪不得小爷我耍些手段了,眼珠一转,已有了主意。

这第二坛酒较之上一坛却是只快不慢,那少年只觉肺腑之内如遭火炙,胸腹之中酒意翻涌,已是酒酣耳热,看向对面,玄衣少年面上略有醉意,一张俊面更显逸兴豪飞,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意。

少年又与玄衣少年对饮一碗,趁玄衣少年仰首之际,袍袖之中已将所负的水囊笼入,玄衣少年恰此时业已将碗中酒饮尽。

那少年将酒饮罢,却将酒碗一摔,据案而起,高声道:“他奶奶的,痛快!小爷今日舍命陪君子,莫如我二人一人一坛就坛干了,如何?!”那少年身量瘦小,此番话却说得豪气干云,掷地有声。

玄衣少年闻言长眸微细,似有一缕幽芒在眸心淡淡掠过,只一瞬又呈醉意迷离。长眉一挑,淡笑道:“正合我意。”转身叫那酒保再取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