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脉管里流淌着黯(第6/7页)

罗小雄微微睁开眼,随即又紧紧闭上,因为昏迷太久,明亮的光线太过刺激。

身边有人惊喜欢呼:“他醒了!他醒了!快喊医生来看看!”

VIP特级护理病房里站着一些人,很快更多的人奔跑进来。一个手指温热的女大夫拨开罗小雄的眼皮拿小电筒照他的两个瞳孔,检查有没有震颤。罗小雄想把头别开,却发现自己虚弱得没有一点气力,鼻腔里还插着根输氧管。

有人扑倒在他身上哭,罗小雄听出那是母亲陈美绮。父亲罗智慧正紧张喜悦地感谢主任医生悬壶济世、妙手丹心。然后年迈的爷爷奶奶也在父亲秘书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小跑进房来,围着罗小雄喊他名字,问他听没听到,又叫媳妇不要哭,孙子醒了还有什么可哭的。

原来自己没有死,还被救进了医院。搞明白这一点后,罗小雄筋疲力尽地昏睡过去。

再度醒来时,除了围绕自己的家人,还有警察。他们手里拿着记录本和录音笔,温和地询问罗小雄是怎么遭到袭击的,请他仔细回忆一下三天前去了哪里,见了谁,谈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浑身是伤地倒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如果不是一个捡垃圾的老伯发现了他,及时报警,说不定他会死在那里。

罗小雄目光凝滞在警察先生大盖帽的徽章上,好像失了聪,完全听不见他们的问题。

医生说病人受伤严重,很有可能有心理创伤后遗症,恐怕现在不是提问时间,把警察劝出了病房。

两天后,罗小雄可以摄取流质了,可以进行简单的短时对话,尽忠职守的警察们又来了,十分耐心地把前天问过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希望罗小雄能克服肉体上的伤痛和心理上的恐惧,尽最大可能回忆一下自己遭遇了什么,因为发现时他的手机、钱包、身份证、信用卡都在裤兜里,还有三百块钱,似乎不是抢劫。又问他近期是否得罪了什么人,是否同谁发生过金钱、利益、情感上的纠纷?越早回忆起来、越多描述细节就越有利于追捕行凶者,警方一定要把罪犯绳之以法,保护弱者和无辜者,维护社会治安稳定。

罗小雄的目光却比几天前更为呆滞,茫然地望着警察叔叔,回答说:“……我真的不记得了。”

又一次醒来,罗小雄睁开眼看到陌小凯盘着一条腿坐在他床边上,屁股就快压着他的膝盖了,手里还在把玩罗小雄的输液管节流阀。这尊恶神从不尊重规则,也不顾及礼数。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不然医生护士看到他这样不拿病人当病人,早要喊警卫来绑他出去了。罗小雄偷瞄他一眼,皱起眉头,但嘴角不由上扬,罗小雄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看到他高兴,还是无奈的苦笑:“……哎,最近怎样?”

陌小凯摸了摸鼻子,眼望天花板:“最近我通过了考级,四级工。那个宣称要给我生孩子的女的最近没怎么来烦我,不知是不是给什么别的人去生孩子了。最近我们班在一个地下站点安装设备,那里又阴暗又潮湿,缆线沟里到处是土建工人拉的屎,进站干活的人全都给跳蚤咬得死去活来,你瞧——”

陌小凯一把把T恤脱掉,展示胸腹腰背上满天星一样的红色包块。这家伙天天干体力活,肌肉线条好得像从健身房里练出来的一样,如果此时罗智慧走进病房,看到陌小凯对着儿子裸露充满雄性魅力的强壮身体,还摆出各种姿势,一定会当场惊厥过去。

秀完裸体,陌小凯歪着脑袋看罗小雄:“——哎,你最近怎样?”

“我挺好的。”

“听说你断了三根肋骨,肠胃出血,肺部积水,胸椎腰椎错位,颅骨挫伤,还有轻微的脑震荡。”

的确是很凄惨,但至少我还活着,并且还砍了丁野两刀。罗小雄这样想着,眼睛里不由迸出一丝笑意。砍人不是做生意,不可能你断我一条臂膀,我削你一条腿,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自己想为雅乐砍回一份道义,这一点做到了。固然丁野伤得太轻,抵不上雅乐蒙受的污辱伤害,但至少这头畜生得到了教训。而自己所受的伤,这是冒险付出的代价,暴力是双刃剑,没什么好哭诉的。

“是谁?”陌小凯死盯着他,静静地问。

“什么?”

“谁打伤了你?告诉我名字。”陌小凯没有笑,面容挺严肃,眼睛里有凶光,“我要把他的屎打出来。”

罗小雄叹了口气:“你没听他们说吗?我失忆了。”

陌小凯摇了摇头:“罗小雄,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子身上哪里有胎记、什么时候开始发育我都一清二楚。你压根不是失忆。失忆的人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被打成这样,能像你这样坦然接受吗?老实交代吧,究竟是谁把你折腾成这样?不要怕,哥哥替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