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汹涌而至的叛军

西北偏北 羊马很黑 你饮酒落泪 把兰州喝醉

把兰州喝醉 你居无定所 难以入睡

——小引

拾贰汹涌而至的叛军

救回巴黎后第四天晚上又是法文课,罗小雄原以为雅乐会绝足不去,但没料想到雅乐还是早早准备了简单的晚餐,把法文教材装进背包。

“你居然还要去听那个骗子的课?”罗小雄讶异地问。据他所知,从钢铁厂回到德庆坊后的这些天里,雅乐并没有联系过邓夕昭,也没有去质问他为什么那天失信不来,现在怎么突然又要去上法文课了呢?

“干吗不去,我都付了学费。”雅乐波澜不惊地回答,仿佛还有点奇怪他有此一问,“况且这一学期的法文小班也快接近尾声了,我可不想前功尽弃。”

“那我也去——”罗小雄说,立马看了看巴黎。如果雅乐去上课,他就得待在家里照看巴黎,现在巴黎成了绝世珍宝,恨不能锁进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而要照顾巴黎,就不能跟着雅乐一起去见邓夕昭了。

“去啊。”雅乐快速收拾碗筷,“我和你,带着巴黎一起去听课。”

“好啊!”罗小雄喜不自胜,把巴黎抱起来欢快地转圈。

讲台上的邓夕昭看见雅乐牵着巴黎的手走进教室时怔了一怔,很不自然地手握成拳靠近嘴,用力咳嗽了几声。罗小雄护卫般紧随其后,三人就在教室中间的椅子上落座。雅乐坐在左侧,罗小雄坐在右侧,巴黎坐在他们中间。法文班的课桌椅对小孩子来说太高了,巴黎的脚尖勉强碰到地,下巴搁放在桌面上,像只楚楚可怜的小狗。罗小雄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塞给她巧克力牛肉干。

“翻开书本到第193页,看课程72……噢,不,是课程27。”邓夕昭咳嗽了一声道。

“我们来看这段语法,显然在这里应该用动词……噢不,是形容词。”显然邓夕昭今天有点乱。

好不容易一个半小时的课结束。邓夕昭走下讲台,在走廊里追上雅乐,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牵着的巴黎:“她回来了啊。一切都还好吧?雅乐,我这几天一直想找你。雅乐,我们能私下谈一谈吗?”他长睫毛下的漆黑双眸晶莹剔透,仿佛闪烁着隐隐的泪光,简直比巴黎更楚楚可怜,“给我一个澄清解释的机会?”

雅乐置之不理,平静地望着邓夕昭:“你说。”

邓夕昭无奈道:“那天我生病了,发烧到39度多,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连楼梯都下不了。真的,我心里是特别想来的,我知道你有多么需要我……”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连脸都咳红了。

罗小雄瞪大眼斜睨邓夕昭,心想一个老师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骂他衣冠禽兽都简直侮辱了禽兽。

“谢谢你这几个月来带我一起做了个巴黎梦。”雅乐撩了撩耳边的秀发,低头浅笑道,“但我忽然发现,你的巴黎实在太过遥远,而我的巴黎,就在这里,就在身边。受教了。”说着,她轻握了一下巴黎的手,对罗小雄轻声道:“我们走吧。”

邓夕昭哑口无言地伫立在原地,无论他原先有什么企图,总之到了此刻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罗小雄牵着巴黎的手走到楼梯口,忽然蹲下身对她说:“知道什么叫‘公主抱’吗?小雄哥哥给你来个‘公主抱’怎样?”也不等巴黎答应,就双手抄进她肩下和腿弯,把她打横抱起来,然后飞快跑下一层楼梯。巴黎伸出胳膊搂住罗小雄的脖子,兴奋地咯咯笑。这是巴黎被救回来后第一次发出的真正欢快的笑声。罗小雄转过身来看楼梯上的云雅乐,她一袭白色棉麻连衣裙,逆着从背后窗户溢满进来的路灯光,安静纯美得如同琥珀中的天使。罗小雄久久地凝望着她,心里明明有很多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小雄哥哥,小雄哥哥,你能抱得动雅乐姐姐吗?”巴黎踢着腿娇笑着问。

“抱……抱得动的,当然抱得动的……”罗小雄喃喃回答,他不知该用多大的音量,才能既让雅乐听到他此刻的心声,又不像是对她有意冒犯。

雅乐垂着眼帘,微笑着走下楼梯来,转弯时她擦身走过罗小雄身边,停了停步子,几乎是用哼歌般轻快的语调说:“——我——很——重——的——哦——”

罗小雄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到自家社区,跑到家门口发现钥匙没带。按门铃的话,住家保姆会来开门,但也一定会引得父母围上来问长问短。最近奶奶吵着想儿子想孙子,父亲就把她和爷爷从老家接了来一起住,听到动静肯定也要惊醒,那么罗智慧就会叫厨子爬起来准备宵夜,然后一大家子半夜三更齐聚一堂吃点心,餐桌上更是劈头盖脸各种询问,活像纳粹集中营里公审要犯,要多麻烦就有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