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尽头(第6/10页)

吃过早饭,换了一袭长裙,她走到他面前,仰头道:“走吧。”

沈世尧有一刹怔忡,端着水杯的手僵在半空,他起初爱上的,大概就是她这样的表情。

坚毅中带着清冷,一双眼明亮有神,嘴唇微微抿成一条缝,弧度柔和,是真的特别特别好看,特别特别讨人喜欢。

他强忍住想要吻她的冲动,将那杯水放下:“嗯。”

这个时间,沙滩上行人寥寥,他们走得很慢。沈世尧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陆路摸不透他在想什么,索性心安理得地不猜。

其实沈世尧也没有想什么,只是忍不住觉得,这看过许多次的景致,这一次,竟感受全然不同。大概是因为陪着自己看风景的人是特别的吧。

他有些欣喜,那种欣喜就像丢进热咖啡里的方糖,一寸一寸融化,甜蜜沁入骨髓。

然而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却将这样的好心情打断。

陆路有些讪然,伸手去拿手机,却在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时,神色一凛。

沈世尧当即捕捉到她的异样,将手机夺过来,看见“陆亦航”三个字时,唇边终于不禁浮起了然却又冷漠的微笑。

陆路刚想说些什么,只见沈世尧用力一挥臂,那只手机已顺势跌入大海里。

“沈世尧……你神经病!你凭什么扔我手机?!”

陆路又气又急,转身就往海里冲,半人高的海浪一波一波打过来,她的裙子都湿透了,沉甸甸的,拖住她的脚步。

她徒劳地海中捞了一阵,最后终于放弃,却没有折回来,反倒是蹲在浅海处,任由海水浸泡着,整个人都不动了。

站在岸边的沈世尧与她对视,两人的目光里渗出的寒气几乎可以即刻将对方冻结成冰。终于,陆路眼中的眼泪被一分一分逼出来:“沈世尧,你知道吗,凌姐回瑞士之前,说让我们好好谈一谈,但我知道,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你都没有听过我的声音,问过我的想法的。是,决定都是我自己做的,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想有什么别的选择?”原本沉默着的沈世尧抬头,看向她,“去姓陆的身边?那么我告诉你答案吧——做梦!”

陆路倒真觉得这是一场梦,因为就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这场争吵最后是怎么收场的了。

她似乎在海里泡了很久,五月天,戛纳的气温不算太高,久而久之,那贴身的裙子便冻得像只冰棍,她贴着那只大冰棍不断流泪,渐渐只觉得喉咙好像着了火,头也昏昏沉沉的……后面的事,她就全不记得了。

再醒来时天色将晚,她躺在床上,被捂在暖烘烘的被子里,额头上似乎还搁着个冰袋。

沈世尧坐在床边打电话,说的是法语,但她还是听懂了,是打给George先生的,说陆路今天突然发烧不能到访,万分歉意,日后一定补上。

挂了电话,沈世尧转过身,似乎是想摸她的额头。陆路吓得一缩,赶紧闭上眼睛,试图装睡。

沈世尧一定看出来她醒了,却没有拆穿她,摸摸她的头,确定烧退得差不多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挪去沙发上睡觉。

偌大的房间倏然间只剩一盏廊灯,陆路悄悄睁开眼,便看见昏暗中沈世尧的背影。

他明明身材颀长,但此刻却不得不蜷缩在那不够宽敞沙发上。陆路不自觉地模仿了一下他的睡姿,不禁皱皱眉,一定很难受吧。

但看他却又一副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一想到昨天他也这样将就了一晚,陆路忽然有些犹豫,是否要叫他起来跟自己换一换?她那么瘦小,那张沙发不止刚好,甚至绰绰有余。

但一想到今天他不分青红皂白丢掉她的手机,陆路便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男人,她干吗要多此一举心疼他?

翻个身,陆路决定睡觉。

这一夜,或许是发烧了的缘故,陆路睡得很沉。而丢失了手机的她,自然也没有接到丁辰一遍又一遍打来的电话。

和戛纳胀满腥甜海风的空气不同,国内的空气里飘着的全是初夏咸涩的热气。而丁辰也就在这样的咸涩中逐渐意识到,自己这短暂的一生,终于在此刻结束。

明明下午她的心情还那样好,从戛纳匆匆赶回来虽然疲惫,但和杜鸣笙恢复了联系,她虽然心酸,却还是有小小的庆幸。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相聚过,这一晚,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积压已久的思念作祟,她鬼使神差去了他的公寓。

敲了很久门都没人应,她不得不咬牙拿出备份钥匙。这么久没用过,多少有些心虚。

而那些糟糕的预感便是在转动锁孔的一刻窜入脑海。

女人的第六感大概是世界上最神奇最没法解释的东西,所以当丁辰真的看见杜鸣笙和那个穿着睡衣在他家打电动的女人一起睡在床上的时候,她除了震惊,更多是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