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二〇〇〇年(第2/7页)

正当教室里处于一片混乱时,班主任突然从前门走了进来。

“刚刚在窗边喊叫的那几个,出来!全部给我出来!”

坐在窗边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走到教室讲台前。她们向老师辩解自己只是坐在位子上,没有喊叫,也没有看窗外。于是老师自行从那几名同学中选出五名最常惹事的,带回办公室。第四节课时,她们集体遭受体罚,还写了悔过书,直到中午才回到教室,而这五人之中也包括大姐头。她回到教室后,朝窗外“呸”一声吐了口口水。

“有错的人应该是那爱脱、爱露的家伙吧,我们到底哪里做错了?居然不是去抓那死变态,而是叫我们悔过反省,反省个屁!今天又不是老娘我站在那里脱光给人看。”

其他同学纷纷转头窃笑,大姐头又朝窗外连吐了几次口水,但好像还是难解她心头之恨。

从那天起,原本总爱迟到的悔过书五人组,突然变成班上最早到的一群人。只不过,通常整个上午她们都趴在书桌上昏昏欲睡。虽然她们突如其来的转变显得不太寻常,但因为没有特别不当的行为,老师也拿她们没办法。不久后,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某个早晨,大姐头与暴露狂正好在巷子里狭路相逢,当时躲在大姐头身后的其他四名成员瞬间朝暴露狂飞扑而上,用早已备好的晒衣绳和皮带将他捆绑制伏,拖去附近的派出所交给警察处理。后来在派出所里发生了什么事,暴露狂又落得什么下场,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见到暴露狂。而那五名同学也因此被学校记过,一周不得听课,得在办公室旁的学生会办公室里写悔过书。有时老师们经过还会敲一记她们的额头,说:

“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把学校的脸丢光了,真是不要脸!”

大姐头通常会在老师离开后低声说一句“妈的”,朝窗外吐口口水。

金智英的初潮是在初中二年级来的,相较于同龄人不算早也不算晚,她的姐姐也是在初中二年级才来月经。金智英从小就和姐姐体形相近,就连饮食偏好都差不多,两个人的成长速度也一致,所以长期以来,金智英都是接着穿姐姐穿过的衣服,也早有预感会在初二那年来月经。金智英冷静地从姐姐的书桌下第一格抽屉里取出一片天蓝色包装的卫生棉,并告诉姐姐她来月经的事。

“唉,看来你的好日子也过完啦。”

金恩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金智英不晓得该不该对家人说这件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金恩英代替她告诉了母亲。母亲得知此事后,没有任何表示。这天父亲说他会晚点回家,米饭又不够所有人吃,母亲与三姐弟决定晚餐煮泡面吃,顺便把剩饭一并泡进汤里。当母亲端出装满泡面的锅子和四副碗筷时,弟弟抢先把自己要吃的面盛进碗里,金恩英见状朝弟弟的头狠狠地敲下去。

“欸,你自己把面都夹走,那我们吃什么?还有,要等妈妈先盛才对吧,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金恩英在母亲的碗里盛满了面、汤和完整的一颗鸡蛋,再把弟弟碗里的面夹走一半,装进自己碗里。母亲于是将自己碗里的面再次分给弟弟。金恩英再也看不下去了,大声吼道:

“妈!您就吃吧!以后干脆全部分开来煮,一锅煮一包,每个人只吃自己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妈啦?不过是泡面而已,有什么好小题大做的,一锅煮一包,那谁来洗那么多锅子?你要洗吗?”

“我洗就我洗啊,洗碗、打扫这些事我都会做,折衣服也难不倒我,智英也会做这些事。在我们家里,只有一个人不做家务。”

金恩英怒气冲冲地看向弟弟。母亲则摸了摸弟弟的头说道:

“他还小嘛。”

“哪里小?我从十岁就开始帮智英准备学校用品,还看着她写作业呢。我们在他这年纪不仅会拖地、洗衣服,还自己煮泡面、煎荷包蛋来吃。”

“他是老幺嘛。”

“什么老幺!我看是因为他是儿子吧!”

金恩英“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母亲百感交集,看着紧闭的房门,不免长长地叹了口气。金智英一心只想着那锅面放太久会不会坨掉,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一直察看母亲的脸色。

“要是奶奶在世,肯定会臭骂你大姐一顿:‘哪有女孩打男孩头的!’”

老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自顾自吸着面条,于是又被金智英敲了一下头顶。母亲没有特别去哄大女儿,也没有对金智英生气,只默默地舀了一匙泡面汤到她碗里。

“以后要多吃点热的,衣服也要记得穿暖了。”

金智英听说有些同学的爸爸得知女儿初来月经,送了一束花给她们;有些同学则是和家人一起切蛋糕来庆祝。但大部分女同学只会把这件事情与母亲、姐姐或妹妹分享,甚至将月经视为某种麻烦、疼痛、羞于启齿的秘密——金智英的家庭也不例外。母亲似乎也认为这是一件不该说出口的事情,甚至避开直接谈论,只含蓄地舀一勺热腾腾的泡面汤给金智英,表示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