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 1975(第41/57页)

“你姐姐是个黑瘦女孩,用鲁佩的名字登记的吗?”

“没错。”

“稍等。我去敲敲她的门。”

趁这人去找鲁佩的工夫我翻看了下登记册。11月30日晚上曾有个名叫瓜达卢佩·马尔蒂内斯的人住过。同一天,还有叫苏珊娜·亚里汉德拉·托雷斯、胡安·阿帕里西奥、玛丽亚·德·马尔·西门尼斯的女人曾经入住。以我的直觉判断,那个叫苏珊娜·亚里汉德拉·托雷斯而不是瓜达卢佩·马尔蒂内斯的肯定是我要找的鲁佩。我决定不等前台接待员下来,直接上二楼苏珊娜住的201房间去找。

我只敲了一下门就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关闭窗户声,然后是轻嘘声,接着又传来更多脚步声,最后门终于打开了,我跟鲁佩撞了个正着。

我第一次看到她脸上的妆那么浓。她的嘴唇涂成深红色,眼线用铅笔描过,脸颊上涂得油光闪亮。她立刻认出了我。

“你是玛丽亚的朋友。”她惊叫道,带着毫不掩饰的愉快。

“让我进去。”我说,鲁佩回头看了看,然后站在一边。屋里完全是女人服装混乱的集散地,在最不可思议的地方都塞满了衣服。

我立刻发觉这里还有别人。鲁佩穿一件绿色浴衣,疯狂地吸着烟。我听到浴室里有声音。鲁佩看着我,然后把目光投向浴室,我相信那一定是个嫖客。可我发现地板上扔着一张图纸,那是马上要发行的本能现实主义杂志的设计图样,这一发现让我警觉起来。我有些不合情理地推想,也许是玛丽亚或者安格丽卡在浴室里,我不知道如何向她们辩解自己出现在梅迪亚鲁纳旅馆。

鲁佩始终盯着我,注意到我的发现后大笑起来。

“你现在可以出来了,”她大声喊道,“是你女儿的朋友。”

浴室门打开了,基姆身上裹着一条浴巾走出来。他双目迷离,脸上还带有口红的印迹。他热情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手里还握着放有杂志设计蓝图的文件夹。

“你瞧,加西亚·马德罗,”他说,“我的工作总是这么辛苦,总是需要聚精会神。”

他问我去过他家没有。

“今天没有。”我说,又想起玛丽亚了,似乎一切都变得龌龊和伤心得令人不堪承受。

我们三个人待在床上,基姆和我坐在床边,鲁佩溜进被窝。

其实,此情此景就很不可思议!

基姆笑了,鲁佩笑了,我也笑了,我们谁也没有先开口。陌生人还会以为我们在这里打算做爱呢。这个念头很怪诞。只是这么一想都让我的肚子痉挛起来。鲁佩和基姆还在笑着。为了讲点话,我打头聊起阿图罗·贝拉诺在本能现实主义组织中发起的清洗运动。

“是时候了,”基姆说,“应该把所有吃闲饭和无能的人都拉出去,这场运动只要内心纯洁的人,像你这样,加西亚·马德罗。”

“没错,”我说,“不过要我说人越多越好。”

“不对,人数不过是个幻觉,加西亚·马德罗。从我们的目标而言,五个人跟五十个人差不多。我就是这样告诉阿图罗的。下马威。把圆圈收缩成一个微型圆点。”

我知道他马上又要跑题发挥了,我一言不发。

“你告诉我,上哪儿可以找到像潘乔这样的白痴?”

“我不知道。”

“你真认为他是个不错的诗人吗?他像个能让你佩服不已的墨西哥先锋派模范成员吗?”

鲁佩一句话都不说。她只是望着我们微笑。我问基姆有没有阿尔韦托的消息。

“我们的人本来就不多,很快会更少。”基姆不知所云地说。我不知道他是指阿尔韦托还是本能现实主义者。

“他们把安格丽卡也开除了。”我说。

“我女儿安格丽卡?老天,这算是个新闻,伙计。我还不知道呢。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知道,”我说,“哈辛托·雷克纳告诉我的。”

“一个得到过劳拉·达米安奖的诗人!好大的胆子,过分!我这样说并非因为她是我女儿!”

“我们出去散会儿步好吗?”鲁佩说。

“别说话,鲁皮塔,我烦着呢。”

“别为这种破事痛苦了,华金,你不能让我不说话,我不是你女儿,记住了吗?”

基姆轻声笑了。这是一种兔子般的笑,几乎不会扰动他脸上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