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局中人不知(5)

伞檐微抬,伞下的人红纱覆面,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杏眸:“迟将军香消玉殒未过一载,晋王府门前就这般热闹,嗳,果真是人走茶凉呐!”

踉跄前行的姜徐之在对上伞下那双似笑非笑的杏眸时,脚下一顿,眼里蹿起的希冀一瞬间全灭了下去。他的杳杳虽平日里待人也极其温和,可眼里的凌冽却是不论何时都未消散,而眼前的女子虽轻纱覆面身形同她有八分相似,可眼里却是难得的清澈,好似一朵被呵护的极好的花骨朵,未经风雨不染纤尘。她不是迟杳杳。

“敢问姑娘是?”姜徐之迅速敛起了脸上的神态之色,拱手朝迟早早行过礼,温润开口。

“食梦馆,迟早早。” 迟早早朝姜徐之身侧凑凑,眨着眼笑的一脸狡黠,“这冰天雪地的,没想到晋王府门前的花竟然开的这般好啊!”

姜徐之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挪榆之意,皱眉看了一眼身后红衣翠舞绮罗珠履的一众妙龄女子,拱手朗声道:“小王会为其妻守制三载,天寒地冻的各位姑娘早些回去罢。”话罢,转身看着迟早早,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迟早早脸上的神色来来回回变了数次,最后在一众燕肥环瘦咬碎锦帕姑娘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与姜徐之并排进了晋王府。

“劳烦迟姑娘在花厅先稍作歇息,在下去换身衣物。”绕过抄手游廊,身穿紫袍官服的姜徐之冲迟早早温润笑笑,在得到她应许后,吩咐身后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亲自引迟早早前去。

那位老者将迟早早引至花厅,早有殷勤貌美的丫鬟奉上茶点,花厅内燃着地暖,甫一进去便觉得暖意盎然。那老者手脚麻利打理好一切见迟早早再无吩咐才带着丫鬟退了下去。

迟早早轻啜两口热茶,待身上的寒意散了去,才起身打量花厅的布置。整个花厅布置的极为素雅,主座正上方悬了一副《烟雨图》,江南林壑幽深平沙洲渚烟树迷离,《烟雨图》下方的梨花案几上摆着一只天青色汝窑瓶,瓶中斜插着一枝渗着零星绯红的红桃花。

迟早早心下疑惑,如今已入了冬怎么会有桃花,心下好奇遂轻挪脚步走了过去,凑近了才发现那是一枝用绢纱堆成的桃花,虽形似桃花,却并非真正的桃花。

“奴婢参见长公主。”屋外响起丫鬟的请安时,迟早早忙不迭将手中的桃花插回花瓶中,刚重新落了座,门帘便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一个身穿烟霞夹丝金线绣百子榴花宫装绾着八宝髻,年龄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子,在一众宫婢的簇拥下迈着掐丝锦缎绣鞋自门外雍容华贵走了进来。

迟早早看着那女子发髻上珠围翠绕,心下正在神游那一只纤细白皙的脖颈是如何能撑起那么多重量时,耳畔已响起了一声怒喝:“大胆,见了长公主竟然还不行礼。”

“民女参加长公主。”迟早早收回打量的目光,垂下眼帘不情不愿行了个礼。

长公主在一众宫婢的簇拥下在主座坐下,目光自迟早早身上旋了一圈,见她还戴着面纱时,眉头不自觉皱了皱:“你就是徐之今日带回府上的女子?”

“是,民女。”

“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千金?”长公主挥挥手示意迟早早起身,见她还戴着面纱,眉头微皱,“把面纱取了让本宫瞧瞧。”

“民女面容丑陋,怕污了长公主您的眼。”迟早早不为所动,垂眉敛目答话。坐在高座上的长公主瞬间气结,全帝都哪家的千金小姐见到她不是阿谀奉承想做她儿媳妇的,堂下这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她这么说话?

长公主精致的眉眼还未挑起来,身侧那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嬷嬷又再次发话了:“大胆,长公主面前岂容你放肆。”

“嬷嬷,您小点声,我耳朵没聋。”迟早早耷拉着眼皮瞥了那嬷嬷一眼,大刺刺歪在太师椅上捻起一块儿糕点塞进嘴里,口齿不清说道,“我,迟早早,来晋王府是找姜徐之做生意的,不是来参选王妃的。”

“你……”

“又想说我大胆了是不是?嬷嬷,您累不累啊!我说了,我只是单纯来找姜徐之做生意的,做完这桩生意我立马滚,到时候您想找谁耍主子威风我都不拦着您,成么?”迟早早不带喘气的一溜儿说完,猛地灌了一口茶水后,才换了个凉凉的语气,眉眼微怒朝门口看去,“姜徐之,你们晋王府就是这般待客的?”

正打帘而入的姜徐之一愣,目光在落到高座上坐立不安的长公主时,心下瞬时便明白了几分,快步走过来冲长公主行过礼,这才温声解释:“母亲,这位迟姑娘是儿子请入府中的贵客。”

长公主眉梢下沉,一双眼睛来来回回在姜徐之同迟早早身上打量数次,这才自高座上下来牵住姜徐之的手,用帕子捂着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儿子,与你同岁的秦将军如今孩子都快会走路了,可你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