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请君翁中坐(2)

摘星楼原本并非叫摘星楼,只是一个普通的酒楼。只因昔年还是皇子的当今天子在此与人饮酒,有一醉酒的游方道士从楼下经过,仰头窥了天象,酒后失言泄露天机:今夜楼上所座之人中,必有一位他日金銮高座。

当时众人只当他是酒后胡言,嗤笑一顿过后便没了下文。未曾想六年后,那夜在楼上饮酒名不经传的皇子问鼎了帝王之位。当今天子即位后,圣驾又来了这酒楼一次,照例坐在六年前与人饮酒的位子赏月看星,后临走前提笔一挥,为酒楼新赐一名——摘星楼。

此后摘星楼便在帝都扬名立万,酒楼的主人更是为了应景,直接将酒楼改成了赏月看星之地,每日掌灯时分开门做生意,天明后打烊歇业,若逢下雨下雪无星无月的日子,店铺也不开张。

“啧啧,这幸亏有当今圣上的墨宝撑在这里,否则这酒楼要是这般经营早该关门大吉了。”坐在雅间斜倚在窗棂上的迟早早,捧着青花瓷酒盅轻抿了一口,呸的一下全吐出来了,“这酒到底掺了多少水,怎么一点酒味都没有?”

正打开雅间门进来送菜的小二啪的一声将红木托盘砸在桌上,一双小眼睛撑的极大:“我们店里的酒那可是当今圣上喝过都说好的,这位姑娘你……”那小二话还未曾说完,一定银锭子直直砸到他脑门上,闻人慕挑着长眉,笑笑,“够么?”

“够够够。”那小二忙不迭将银锭子揣入怀中,手脚麻利将八碟精致的小菜到案几上,笑的一脸谄媚,“公子小姐请慢用。”

待小二离开后,闻人慕才翻手自桌角取出一坛酒,拍开上面的酒封,登时便有馥郁芳香的酒香扑鼻而来,闻人慕得意洋洋看着迟早早:“怎么样,还是本公子有先见之明罢?”

迟早早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酒盅递了过去,待闻人慕为其斟满后,才小心翼翼捧回来轻啜一下,有淡淡的杏花香萦于唇齿间:“杏花酿?”

“帝都最好的杏花酿。”闻人慕挑着眉毛纠正,迟早早也没反驳,径自捧着酒盅轻轻啜着,目光落在窗外的夜空中。此时勾月悬于天际,周遭零星点缀着几颗黯淡的星子,今夜怎么看都不是赏月看星的好时候,反倒更适合聊天说心事,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出声言语,各自默然坐着,默契十足的喝着杏花酿。

“闻人慕……”

“早早……”

案几上的烛火哔哔爆起一个灯火时,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但又同时停了下来。

“我先说。”闻人慕脸上的表情怔愣一下,随即急急开口,迟早早眉头微拧,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此次来食梦馆并非是为了延梦。”闻人慕语气急促,好似有人在催着他一般。

“我知道。”闻人慕诧然看向迟早早,她双手环膝倚在窗棂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狡黔笑笑,“而且我猜你来食梦馆的目的还是跟我有关。”

来食梦馆的客人向来是独身一人有所求,而闻人慕来的那日显然是被人追杀躲避在前,其次才是有所求。而他最开始所求的是迟杳杳的死因,后来被何遇拒绝后,又改成了延长一桩美梦,他央求迟早早在回溯过往的记忆帮他查看迟杳杳死因,可那日迟早早说她并未查到时,闻人慕只语气平淡说了句:“我早料到了。”试想一个人想尽办法查一件事情时,在得知这种消息时又怎么会如此平静,那时迟早早心里便开始生疑。直到他假借“身体未愈”为由赖在食梦馆时,迟早早便已确定他有所图。而他今日撺托她陪他来摘星楼时,迟早早便猜到了他来食梦馆的目的还是跟她有关。

“既然你明知道我对你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跟出来?”闻人慕晃了晃手中的酒盅,眸子里有些不解。

因为迟杳杳离开姑苏城时,刚好是入秋时节。因为迟杳杳说,你来了帝都她会带你去摘星楼看星星。迟早早眉眼低垂,遮住眼底的情绪,笑笑:“因为我想知道你那个跟我有关的目的是什么。”

“你的面皮可以换杳杳的死因。”闻人慕握着酒盅的指尖微微发白,“杳杳死在那场大火里,成了一具焦骨,姜徐之敛了她将她葬在泽孟山。所有人都说杳杳在等我,让我去看看她,可是我不敢。我的杳杳,她武功那么好,一把虎虎生威的双刃刀让敌人闻风丧胆,一场小小的走水又怎么能困得住她呢?”说到最后,闻人慕的眼里已蹿起了点点猩红之意,“我不信,我不信她是死于那场大火。”

当日迟家走水后,当今圣上下诏让刑部彻查此事,可查了一圈下来,除了因府里的烛台失火燃了堆放绣料的屋子,大火顺着红绸借着风势一路蔓延烧了府邸之后,便再无其他证据。

“闻人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