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从楼梯间出去后,柳小满没回病房。

夏良去病房找他,去过年那阵儿他们总挤在一起说话做题的走廊角落,去医院食堂,去打水房,路上人那么多,每个人都跟他匆匆擦肩而过,每个人都不是柳小满。

蛋糕房的电话一直在打,他接通后只说句“不要了”就挂断,然后一直给柳小满打电话。

一直打,一直没人接。

前两个是被挂断的,到了第三个,手机就被关机了。

夏良打车去柳小满家。

柳小满家里也没人,两层门紧闭着,不知道是真的没人,还是柳小满躲在里面不愿意见他。

在家的可能性也确实不大,夏良又重新往医院去。

路上他重复给那个关机的号码打着电话,拨号,关机,挂掉,再打。

不知道重复第多少遍,听筒里响起来的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机械音时,夏良一激动差点儿又给挂掉重拨,“嘟”了两声后对面接起来,他张嘴就喊:“柳小——”

“良良。”手机里传来姥爷的声音。

夏良愣了。

“那孩子刚才来给我这个手机,说是你落在他那儿的。”姥爷说。

夏良看着车窗外一帧帧甩过去的街景,撑在两条腿跑来跑去半天的力气瞬间全散了,呼吸突然变得辛辣,他整个人坠着往下发凉。

“扔了吧。”好一会儿,他从声道里费劲地挤出三个字,然后挂了电话,仰在车后座上闭上眼。

柳小满。

他控制不住地回想着柳小满头也没回的背影。

你就不疼么?

柳小满快疼死了。

他坐在樊以扬卧室里发愣,他是突然跑过来的,红着眼,把樊以扬一家吓了一跳。

“怎么了小满?跟阿姨说说,是不是爷爷那边有什么情况?”樊以扬妈妈拧热毛巾给他擦脸,让柳小满坐在床沿,她端着小凳子坐在柳小满身前。

“叔叔陪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樊爸爸也问他。

柳小满只是摇头,说爷爷没什么,挺好的。

“那是怎么了?你哭着过来的,肯定有事儿啊,”樊妈妈皱起眉,小心翼翼的说话,“你得跟阿姨说,阿姨才能帮你,是不是?”

“小满?”樊以扬倒了杯温开水给他。

“我……”柳小满张张嘴,眼泪又下来了,“没考好。”

“哎哟你这孩子,”樊妈妈使劲松了口气,拍了他一下站起来,跟樊爸爸对视一眼,哭笑不得,“你吓死我了!”

“我当什么事儿呢,”樊爸爸笑了,在柳小满脑袋上摩挲一把,“没考好来找你扬扬哥就找对了,他就会考试,除了考试别的都……”

“行了爸。”樊以扬打断他们,把人往外推,“我跟他说,你们该干嘛干嘛吧。”

“那我做饭了,小满跟你扬扬哥聊会儿天,晚上在家吃。”樊妈妈交代他。

樊以扬把门关上,在小凳子上坐下,看了柳小满好一会儿。

“真就因为考试?”他抹了一把柳小满脸上的眼泪,轻声问。

柳小满偏偏头躲开,他被发胀的喉口噎得说不动话了,张嘴都说不出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心口被人捏着拧着,抽气都打颤,只有眼泪没完没了地往下掉。

“我好难受啊。”哽了半天,他只说出这一句。

樊以扬脸上动了动。

“我好难受啊……”柳小满低头把脸埋进膝盖里,樊以扬听见他喘不过气一般,从气管里“啊”了一声。

清明假的最后一天,夏良被罗浩他们逼上门给拽了出去。

“高考完就见不着了,阿姨我们吃顿饭就回来!”郭魏负责跟夏良他老妈借人。

老妈没拒绝,人都堵上门了,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吩咐夏良明天开学了,晚上早点回来。

夏良在家里窝了一天两夜,真就是窝着,半拉尸体一样到家就往床上一砸,不想开灯,不想说话,不想喝水,不想吃东西,也不想看手机。

要不是还做不到尿在床上,他连床都可以不下。

没劲。

被罗浩他们强行摁着洗漱换衣服拉出来,太阳光一晒,他觉得自己从半拉尸体变成了突遭暴晒的行尸走肉,走几步就会现形,头顶冒烟的那种。

“你行不行啊我的哥?”高宇翔见到他的样子就惊呆了,他是在半路叫上车直接坐着过来汇合的,“个把月不见你是遭遇了什么……你妈打你脑子了?”

夏良看着他还没想说话,罗浩就“操”一声把他推上后座,扒拉他的脑袋往他后耳根上看。

“滚。”夏良没心情跟他闹,只皱皱眉。

罗浩坐回去了,从自己包里抽了瓶运动饮料递给夏良:“这动静……你是把烟当饼干嚼了一条啊?”

“你大爷,我刚来路上就说渴没见你递我。”方正抬脚就蹬,夏良拧开盖子灌了两口,把水瓶扔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