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道与女性

即将嫁入高松宫家的德川喜久子公主要增置一件家具,所以,作为旧臣总代表的京都大学新村博士受命来到我家,委托我挥毫创作一幅屏风画。我接到这个任务是在去年九月。我最初的想法是,首先在当今皇太后陛下尚住在皇后宫之时,曾命我画“雪月花”三联画,我先将草稿呈交上去,在得到皇室内部阅览的同时,又将交稿日期往后拖了又拖。此外,我还接了很多人的委托,欠下了不少画债。显然如果接受博士给的任务,我就得在有限的时间内画出如此喜庆吉祥的屏风画,那么画债又要向后推了,不仅如此,我还要考虑公主是否会喜欢我画的画。所以,我再三拒绝了博士的请求。但是新村博士规劝道,喜久子公主以前就非常喜欢你的画,这次的谕旨也是公主本人特别请求下来的。他还恳切地说,不必重新画一幅全新的画,如果你手头现在有正在画的画也行,只要画好了给公主便可。听了这番话,我忽然想起正在巴黎展览会上展出的二曲片双屏风画,估计它在当年年末就能回来。这幅屏风名为《少女》,画的是两位德川中期的町家女儿,前几年曾在圣德太子奉赞展览会上展出过。我便对新村博士说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再画一幅与之前的《少女》组成一对,可以勉强赶上约定日期。最终,我接受了这项重任。

新秋渐至,我专心构想新作的立意与构图。为了配合早前画好的德川中期町家少女屏风画,我觉得第二幅画采用同一时期的风俗最为适宜。至于画中人物的年龄,我联想到了帝展展品中那位向后而立的中年妇人。日暮将至,一位端庄优雅的上流社会妇人坐在长凳上,闲看庭前荻花竞相绽放……我如此推敲腹稿。正巧,我当时想写生盛放烂漫的荻花,就接连几天清早起来去高台寺。

这幅屏风画中的女子身着黑色轻罗,微微透出朱鹮红的贴身衬衣,嗯,这也是我前几年为帝展所绘的向后而立的妇人,她斜侧着身子而坐,长长的衣裳下摆遮过伸出的脚面,在脚的近旁画上了两三枝荻草,为画面增添了几分情趣。另一个片双中的两位少女,不论腰带还是衣裳,色泽都显得相当华丽,为了形成对比,我在画新屏风画时尽量选取素雅的配色,荻草的叶色也完全没有使用写生稿里生机盎然的铜绿色调。原本荻草杂生、枝叶繁茂,不过我为了凸显幽寂之味,特意把它画得单调了。

我从十月开始着手,基本画好的时候都已经快到十二月了。然而,那幅原本在十一月末就能送回来的巴黎展品却迟迟没有动静。我一问才得知,屏风画参加完巴黎展,还要在比利时等欧洲国家的展会上继续巡回展览。但两幅屏风画若是凑不成一对也就没有了意义,我发过电报询问国外后,得到回复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了,就算把我给予期待的《少女》运回来也赶不上交货期。所以,我完全没想到还要重新画一遍。这件大事严重打乱了我的预定计划,万般无奈之下,我下决心重新拿起画笔。幸好我还有以前的草稿。快到十二月中旬左右了,才将草稿誊画到正式画纸上。

我没有改变原来的构图,而是稍微改变了色调,把左侧曲腿蹲坐的少女身着的和服画成了浅红色系,为了让这两位少女形成对比,我并没有对右侧少女的浅紫色的和服进行修改。原来那个蹲着的女子腰间系着深绿色的腰带,能看到腰带上绣着金线的泥绘(1)纹样,而在新的画作中,我改用了吉祥寓意的凤凰图;我还相应地做了些微调,把象征春季的翩然飞舞的蝴蝶由四只改成三只。本来早就应该完成这个作品,可眼看着时间越来越少,我在截止日期前的那几天,每天都要画到深夜两三点。

就这样,我终于在一月二十六日凌晨两点左右画好最后一笔。前后历时四个月,我从未间断过绘制。这对屏风画,可以说是我近来专心致志制作的作品了。

关于风俗画时代

以前如果有人委托我画明治末期左右的画,我也会画出当时的风俗来。不过大体而言,我所画的画里罕有现代风俗,大多都带有历史特色。画了历史题材的画之后,我觉得自己好像大体画下了所有时代的风俗。说起这个,我记得第九届文展上展出的作品《花筐》取材自同名谣曲,这个故事发生在继体天皇统治时期,所以历史背景相当古老了。大正六七年,在京都举办过一次关于林新助的纪念展上,我参展的作品《清少纳言》采用的是纵向长约三尺或三尺八寸的画纸,不过我记得此前也为明治二十七或二十八年的博览会画过清少纳言的画。回想起那时,我曾以新田义贞、平重衡、源赖政等人的历史故事为题材,还画过大石义雄和轻离别的场面,也画过《朝颜日记》的深雪等。虽然画过各个时代五彩纷呈的风俗,不过细细想来,我画得最多要数德川时代的风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