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低语 -8-(第3/4页)

埃克利有没有可能受到了欺骗,作为诱饵吸引我带着信件、照片和唱盘来到深山之中?那些生物会不会因为我和埃克利知道得太多,所以打算一次性消灭我们两个人呢?我再次想到埃克利在写倒数第二封信和最后一封信之间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从而导致情况发生了突兀而超乎寻常的转折。本能告诉我,有些事情非常不对劲,一切都和表面上不一样。我没有喝餐桌上的咖啡,因为那咖啡有一股辛辣味——会不会是某个隐匿未知的生物在咖啡里下了药?我必须立刻找埃克利谈一谈,让他清醒过来。外来者允诺向他揭示宇宙的奥秘,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但现在他必须听从理性的召唤。我们必须在还来得及的时候脱身离去。假如他没有足够的意志力争取自由,我可以帮他一把。即便我无法说服他离开,至少也能独自逃跑。他肯定会允许我借用他的福特车,到布莱特尔博罗后留在某个存车房里。先前我已经注意到那辆福特就在车棚里,车棚没有锁门,因为他认为危险已经过去了。那辆车应该做好了随时上路的准备,我在晚间谈话时和谈话后对埃克利短暂地产生过厌恶感,但此刻已经全然消散。他的处境和我差不多,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我知道他的身体不舒服,很不情愿在这个时候叫醒他,但我必须这么做。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绝对不能在这里待到早晨。

我感觉终于能够行动了,便使劲舒展身体,夺回对肌肉的控制权。我小心翼翼地起身——更多是出自本能而非意愿——找到帽子戴好,拎上行李箱,借着手电筒的光柱下楼。我紧张极了,右手紧握左轮手枪,左手同时抓着行李箱和手电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提心吊胆,因为我只是去叫醒这幢房屋里除我之外的唯一一名居住者而已。

我踮着脚尖走下吱嘎作响的楼梯,来到底层的门厅,鼾声变得更清晰了,我发现他应该在左边的那个房间里,也就是我没有进去过的客厅。先前传来交谈声的书房在我的右边,此刻一片漆黑。客厅的门没有上锁,我轻轻推开它,依靠手电筒走向鼾声的源头,光柱最后落在沉睡者的脸上。我连忙熄灭手电筒,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退回门厅,此刻我表现出的谨慎不但出于本能,也同样来自理性,因为躺在沙发上睡觉的根本不是埃克利,而是我的向导诺伊斯。

真实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我无从猜测,但常识告诉我,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在吵醒任何人之前先尽可能地查明原委。回到门厅之后,我悄无声息地关上客厅的门,顺便插上插销,这样就会减少吵醒诺伊斯的可能性。我小心翼翼地走进黑洞洞的书房,以为会在屋角的安乐椅里找到埃克利——也许睡着了,也许还醒着——因为那里显然是他最喜欢的休憩地点。我一步一步向前走,手电筒的光柱落在中央大桌上,照亮了一只可怕的圆筒,它连接着视觉和听觉机器,发声机器放在旁边,随时都可以连接上。我心想,这肯定就是刚才那场恐怖会议中说过话的离体大脑。我有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邪恶的冲动,想给它连上发声机器,听听它会说些什么。

我认为它肯定注意到了我的出现,因为视觉机器无疑会觉察到手电筒的光束,而听觉机器不可能捕捉不到我脚下轻微的吱嘎声响。但直到最后我也没有提起勇气去摆弄那些东西。我在不经意间看见这就是标注着埃克利名字的那个崭新圆筒,昨晚早些时候我曾在架子上看见过,而屋主请我不要碰它。此刻回顾当时,我很后悔自己的胆怯,希望能勇敢地让它和我交谈。上帝才知道它会吐露什么样的秘密,澄清有关身份的可怖疑问!但话也说回来,我没有去打扰它也许反而是个仁慈的决定。

我将手电筒从大桌转向那个角落,以为会看见埃克利的身影,却困惑地发现那张安乐椅上空无一人。那件熟悉的旧晨袍从座位垂到了地面上,旁边的地上扔着那条黄色头巾和早些时候我觉得很奇怪的绑腿绷带。我犹豫不决,努力猜测埃克利有可能去了哪儿,为什么在忽然之间脱掉了必不可少的病号服。这时我注意到房间里的怪味和震颤感都消失了。这两者究竟从何而来呢?我突然想到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它们只出现在埃克利的周围,尤其是他的座位附近最为强烈,而除了他所在的房间和门口,到其他地方就完全感觉不到了。我站在原地,漫无目的地让光柱在黑暗的书房里游荡,绞尽脑汁地寻求这些事情的合理解释。

上帝啊,我真希望能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离开这里,而不是让光柱再次落在空荡荡的安乐椅上。可事实上我没有悄无声息地离开,而是捂着嘴发出了一声尖叫,这声尖叫肯定惊扰了门厅另一侧沉睡的哨兵,不过还好没有吵醒他。跨宇宙的恐怖笼罩着荒僻的苍翠群山和悄声诅咒的溪水,那恐怖的汇聚之处是这座诡异山峰覆盖着密林的山巅,在它脚下这幢充满恐怖的农舍里,我听见的最后的声音就是自己的一声尖叫和诺伊斯不曾中断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