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田坊]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②(第6/34页)

“这我也听说过了。说什么媳妇受不了放荡的老公,自杀而死。无聊毙了。”

“才不无聊!”老师大为愤慨,“你也在佐久看到市子田了吧?那里是市子——也就是负责降神之类的巫女——那个巫女路倒而死,所以人们在田边加以祭祀,从此以后那块田就被称作市子田。这你也听到过吧?还有这个县内也有叫做尼僧田的,位于桑原的一里山,一个比丘尼被洪水冲来,死在那里,所以被这么称呼。这是某种封印和祭祀。这里的杀媳妇田也是这个系统里的。因为她是为了向丈夫复仇,诅咒着要田地枯死而死的嘛。”

“那是过去的事了。”

是传说嘛。

就算现在还保留着……也只是块田罢了。

“不管谁怎么诅咒、又是怎么被祭祀,如果现在还作为田地保存下来,就只是块单纯的田啊。又不是被掩埋或盖起了祠堂。只是一直种稻下去而已,单纯的田地罢了。”

“这样说的话,你喜欢的石头和石冢,不也只是一堆石块、一堆泥土吗?”老师更加愤慨。

这……的确没错。

“有田啦!”老师不知为何怒吼道。

他可能信心有点动摇了。

“我说有就是有!是出色的传说田地!”

“好啦,知道了啦。可是……不管是否真有那块田地,即使那里拥有再出色的传说,这片雪也不会消失,身子也不会变暖,肚子也不会填饱啊。田附近或许真有人家,可是也得先走到那块田才成吧。就算幸运找到了,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啊。还是老师打算死在田里?那从此以后,那块田就不是杀媳妇田,而会被称为杀多多良田了呢。”

“你真够无聊的,”老师语调平板地说,“无聊透顶。听好了,就像我刚才说的,田地就等同于村子。”

“是吗?”

“就算土地再怎么不足,人也不会在去不了的地方开垦农田啊。既然有田地,就一定有村子。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都在这样陡急的斜坡开垦田地了,不可能会特地从大老远的地方过来照顾嘛。这是山村啊,山村。所谓山村,就是位于山中的村子啊。”

“可是,田地需要水吧。这种地方引得到水吗?”

“换言之……这附近一定也有河川。”

河川……

听到河川,我突然感到不舒服极了。

令人愤恨的记忆又被唤醒了。

那是发生在去年的事,教人想忘也忘不了。我们一样在山里迷路了。那个时候明明都深夜了,我却被迫泡在河里,还被卷入了有如杀人命案的事,吃足了苦头。

状况和现在非常类似。

不,这次因为下雪,状况更严酷了。

我战战兢兢地仰望天空。

——天色暗下来了。

太阳开始西倾了。

不过我的心情早已是一片漆黑。

“明明就是这个方向……”老师一边说着,一边钝重地前进。

这家伙确实只有方向绝对不会弄错。但也不是说方向对了就好了。

多多良胜五郎这个人尽管拥有过人的记忆力和超强的学习能力——这一点也令我十分敬佩——但他似乎就是无法理解地图上的最短距离和实际路途中的最短路线不同。老师总是用直线连接目的地与所在地,接下来就只管迈进。所以,哎,只有方向是对的,但那不是人会走的路。我们只是钻过勉强能够通过的地方,现在也根本不是走在道路上。连野兽都知道要走兽道,但我们的前方,连野兽的足迹都没有。

——这家伙是山猪吗?

我叹了一口气。

短平头的脑袋冷得作痛。

布巾底下的耳朵冻得好像快掉下来了。我因为怕热,总是把头发理得短短的,惟独这个时候,羡慕死有头发的家伙了。

我无可奈何,跟着前进。总比停步好上那么一丁点吧。

一旦默默无语,顿时就听见了“啾、啾”的踏雪声。老师比常人更重,脚步声也格外响亮。我开始觉得声音每响一次,周围就跟着暗了一些。所谓消沉到了谷底,就是指我现在这种心情吧。愈是不想去听,我的听觉就益发敏锐,甚至连老师哼哼喘息的声音都开始听得 见了。

结果……

还……

还……田……

还、我、田……

“什么?”

山间有个恐怖的声音在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