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第4/7页)

“老天啊,我深表同情。”克鲁利说。他知道天使有多珍爱自己的藏书。

“没必要。”亚茨拉菲尔快活地说,“它们都是初版书,我在《斯堪德书价指南》上查了查。我想你用的那个词叫——哇靠。”

“看来他把整个世界恢复原样了。”克鲁利说。

“嗯。”亚茨拉菲尔说,“差不多吧。尽他所能。但他还有些幽默感。”

克鲁利斜眼瞥了他一下。

“你们的人联系过你了吗?”他说。

“没有。你呢?”

“没有。”

“我估计他们想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

“估计我们这边也是。这就是官僚主义。”

“我想上面的人都在等着看会有什么变化。”亚茨拉菲尔说。

克鲁利点点头。“一段喘息时间。”他说,“一个重新在精神上武装起来的机会。集聚力量,准备大决战。”

他们站在池塘边,看着鸭子们争抢面包屑。

“是吗?”亚茨拉菲尔说,“我还以为那天就是大决战。”

“我不敢肯定。”克鲁利说,“想想看。我敢说,真正的大决战会是我们所有人对他们所有人。”

“什么?你是说天堂和地狱对抗人类?”

克鲁利耸耸肩。“当然,如果他改变了一切,那么也许连他也改变了。没准儿除掉了自己的力量,决定做个普通人。”

“哦,希望如此。”亚茨拉菲尔说,“反正我敢说另一条路是被禁止的。呃,没错吧?”

“我不知道。你永远也说不好上帝的真实目的。计划里套着计划。”

“什么?”亚茨拉菲尔说。

“嗯。”克鲁利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想得头都疼了,“你就没动过这个念头吗?你知道……你们的人和我们的人。天堂和地狱,善良和邪恶,所有这些?我是说,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根据我的回忆,”天使刻板地说,“是由于一次叛乱……”

“啊,对。为什么会发生叛乱,嗯?我是说,根本没这个必要,不是吗?”克鲁利目光中有一丝疯狂,“任何能在六天内创造世界的人,都不会让这种芝麻小事发生。当然,除非他有意如此。”

“哦,得了吧。别胡扯了。”亚茨拉菲尔不敢肯定地说。

“这不是好主意。”克鲁利说,“根本不是好主意。如果你不再胡扯,而是坐下来认真思考,就会冒出特别有趣的念头。比如,为什么要赋予人类好奇心,然后把某些禁果放在他们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再摆个一闪一闪的霓虹灯手指,上书三个大字‘就是它’?”

“我怎么不记得有霓虹灯?”

“只是打个比方。我是说,如果你真不想让他们吃,为何要这样做,嗯?我是说,也许他是想看看到底会如何发展。也许这只是某个超大的不可言喻计划的一部分。所有东西都是。你、我、他,一切。某个超级测试,为了看看你造的东西是否对头,嗯?你开始琢磨:这不可能是宇宙大棋局,更像是场非常复杂的单人牌戏。另外,别费劲思考答案了。如果能够理解这个问题,那咱们就不是咱们了。因为它是……是……”

不可言喻的,喂鸭子的高个儿说。

“对。没错。谢谢。”

他们看着高个儿陌生人仔细团好空纸袋,扔进一个垃圾箱,然后朝草坪对面走去。克鲁利摇摇头。

“我刚才在说什么?”他说。

“不知道。”亚茨拉菲尔说,“好像没什么要紧事。”

克鲁利丧气地点点头。“让我引诱你去吃顿午餐吧。”他嘶嘶说道。

他们又去了丽兹大饭店,那里有张桌子神奇地空了出来。也许最近这一系列事件,对世界本质造成了一些副作用。因为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有史以来头一次有只夜莺在柏克莱广场欢唱。

交通噪声完全盖住了它的歌声。但它就在那里,真真切切。

星期天下午一点。

过去十年来,猎巫军中士沙德维尔的每顿周日午餐,都遵循着相同的日程。他会坐在房间里摇摇欲坠、布满烟头痕迹的桌子旁,翻阅猎巫军图书馆——由图书馆员地毯下士管理,每年11便士奖金——收藏的某册老书。他看的都是有关魔法和恶魔学的书籍,比如Necrotelecomnicon或是Liber Fulvarum Paginarum或是他最喜欢的Malleus Malleficarum。(永远的惊世之书;诚挚推荐——教皇天贞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