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第3/20页)

克鲁利特别钟爱曼彻斯特。

“反正当局似乎很满意。”他说,“时代在改变。那么到底有什么事?”

哈斯塔弯腰从一块墓碑后面拿起个东西。

“这个。”他说。

克鲁利盯着那个篮子。

“哦。”他说,“不。”

“没错。”哈斯塔阴笑着说。

“到时候了?”

“是的。”

“而且,呃,这要交给我去……?”

“是的。”哈斯塔欣然答道。

“为什么是我?”克鲁利绝望地说,“你了解我,哈斯塔,不是吗?你知道,我的舞台是……”

“哦,是的,是的。”哈斯塔说,“你的舞台。你是主角。拿去。时代在改变。”

“对。”利古尔阴笑着说,“首先,时代快走到头了。”

“为什么是我?”

“你显然极受宠信。”哈斯塔恶狠狠地说,“我敢说这位利古尔情愿拿他的一条胳膊换这样的机会。”

“没错。”利古尔说。随便什么人的胳膊,他心想。世上有那么多胳膊,没必要浪费一条好的。

哈斯塔从雨衣污浊肮脏的暗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板。

“签字。这里。”他在两个词之间留下了恐怖的停顿。

克鲁利心不在焉地从内袋掏出一杆钢笔。笔杆光滑,泛着黑色金属光泽,看上去仿佛可以突破速度极限。

“钢笔不错。”利古尔说。

“可以在水下写字。”克鲁利嘟囔道。

“他们还会想出什么鬼玩意儿来?”利古尔思忖道。

“不管是什么,他们最好快点想。”哈斯塔说,“不。不是A.J.克鲁利。你的真名。”

克鲁利沮丧地点点头,在纸上画了个复杂扭曲的符号。它在黑暗中闪出微微红光,很快又黯淡下去。

“我该拿它怎么办?”克鲁利说。

“你会接到指示的。”哈斯塔板着脸说,“有什么可担心的,克鲁利?我们为之奋斗几千年的辉煌时刻近在眼前了。”

“哦,对。”克鲁利说。他脸上挂着被逼入死胡同的表情,再也没有几分钟前从宾利车里跃出的轻巧劲儿了。

“不朽的胜利在向我们招手!”

“不朽。是的。”克鲁利说。

“而你将是这光辉使命的一件工具!”

“工具。是的。”克鲁利嘟囔道。他小心翼翼地捡起篮子,就好像它会爆炸。从某种角度来说,它不久之后就会爆炸。

“呃。好吧。”他说,“那么我该,呃,走了。对吗?把它应付过去。当然我没有应付差事的意思。”他意识到如果哈斯塔向上头作出负面报告,会有多么麻烦,忙不迭地加上最后这句,“但你们了解我。这真是太棒了。”

两个高阶恶魔什么也没说。

“那么我也该走了。”克鲁利胡言乱语道,“回头见。再见。呃。很好。绝了。Ciao[3]。”

宾利车猛地一蹿,消失在黑暗中。利古尔说:“Ciao是什么意思?”

“意大利语。”哈斯塔说,“我想是指‘食物’。”

“这话说得真是莫名其妙。”利古尔看着渐逝渐远的尾灯说,“你相信他?”

“不。”哈斯塔说。

“嗯。”利古尔说。如果恶魔相信彼此,他寻思着,那才叫世界真奇妙呢。

阿默舍姆区以西某处,克鲁利在夜色中疾驰。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便抓起一盘磁带,试图把它从易碎的磁带盒里揪出来。一束车灯的光芒让他看清这是意大利作曲家维瓦尔第的《四季》。舒缓的音乐,正是他需要的。

克鲁利把磁带捣进车载音响系统。

“哦该死哦该死哦该死。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我?”他喃喃自语道。皇后乐队的熟悉旋律席卷而来。

突然间,乐队主唱弗雷迪·墨丘利对他说道:因为这是你应得的奖赏,克鲁利。

克鲁利心底暗骂一声。利用电子设备进行通信是他出的点子,下界仅此一次接受了他的建议,但一如既往地搞错了方向。克鲁利希望说服他们接入通信网络,但地狱方面只是随随便便地切进他正在听的任何东西,并将其扭曲。

克鲁利咽了口唾沫。

“感激不尽,大人。”他说。

我们对你寄予厚望,克鲁利。

“谢谢,大人。”

这很重要,克鲁利。

“我知道,我知道。”

这是重中之重,克鲁利。

“交给我吧,大人。”

这是我们目前的工作重点,克鲁利。如果它出了岔子,所有相关人员都要倒大霉。包括你,克鲁利,特别是你。

“明白,大人。”

你的指示如下,克鲁利。

转瞬之间,他就都知道了。克鲁利讨厌这样。他们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干吗总是突然间把冷冰的信息直接灌进他的脑袋?按照指示,他必须把车开到一家指定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