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伊万杰琳(第2/6页)

这个。我顺着哥哥的胳膊看去,只见白色皮肤上布满了灰色和黑色的伤痕,末端则是血肉模糊的一团。他的手不见了,从手腕那里齐齐断掉,尽管他草草地包扎了伤口,可银色的血还是慢慢地从每一条血管中往外渗。

“你必须治。”托勒密咬着牙说道。他的声音都痛得沙哑了。

我热切地点头。“雷恩,只不过多花几分钟。”没有哪个磁控者对砍掉手指头陌生,我们从会走路时就开始玩刀子了。我们知道要再长出一根手指、脚趾需要多少时间。

“如果他还希望那只手能用,你就得照我说的做。”她说,“那太复杂了,无法迅速处理。我现在先将伤口闭合。”托勒密又发出压抑的呻吟,因为各种思绪和剧痛而捯着气。

“雷恩!”我恳求道。

可她不让步:“只是暂时的!”她那双美丽的灰色眼睛——斯克诺斯家族的眼睛——急切地看着我。我在其中看到了恐惧,这也是不奇怪的。就在几分钟前,她目睹我杀死了四个警卫,还放走了国王的囚徒。若是论及萨默斯家族的叛国罪,她也脱不了干系。

“好吧。”我紧攥着托利的肩膀,极力劝说他,“只是暂时的。我们一到安全清静的地方,她就帮你治疗。”

他没回答,只是点点头,让雷恩着手治疗。托利转过头,无法去看自己的皮肤生长出来,包裹了手腕,封住了血管和骨骼。进展很快,蓝黑色的手指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跃动,将他的血肉织补起来。皮肤的生长相对容易——别人是这么告诉我的,而神经、骨骼想要愈合则复杂得多。

我尽力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别去想自己的胳膊:“这是谁干的?”

“另一个磁控者,湖境人。”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他看见我要撤了,偷偷地一下子劈过来。”

湖境人,全是些冻僵的傻瓜,穿着丑极了的蓝衣服,不苟言笑的。他们还以为梅温拿了本属于萨默斯家族的东西给他们当筹码呢。“我希望你跟他礼尚往来了一番。”

“他没有脑袋了。”

“那就行了。”

“好了。”雷恩处理好了手腕,用双手拂过托利的脊椎和后腰。“我会刺激你的骨髓和肾,尽量提高你的造血机能。不过,你仍然很虚弱。”

“没关系,只要能走就行。”托利的声音已经有力气了,“帮我站起来,伊芙。”

我把他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架在肩膀上。他很沉,几乎要把我压趴下了。“真如午后甜点一般轻松,”我抱怨道,“来,跟我一起走。”

托利勉强地抬起一只脚,迈了一步,然后又抬起另一只脚,他尽力了,可这速度跟我所谓的“快”完全沾不上边。“很好。”我咕哝着,向着他撕开的盔甲伸出手。那些甲板重新组合起来,变成了一块平坦的钢板。“抱歉了,托利。”

我把他推倒,让他躺在上面,然后用自己的异能抬起钢板,就像抬起一副担架。

“我能走……”他抗议道,不过没有多强烈,“你需要留神。”

“那就为我们两个人留神好了,”我回敬道,“受伤的人是没用的,不是吗?”

抬着他确实消耗了我的异能,但并非需要竭尽全力。我一只手放在钢板上,以最快的速度疾走。钢板紧随身后,就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拖着,雷恩跟在旁边。

在我的知觉中,金属在歌唱。我一边赶路,一边本能地把它们一一归类。铜线——绞死人的刑具;门锁和合页——飞镖或子弹;窗框——带有碎玻璃的铁匕首……父亲以前常常这么训练检查,直到这变成了本能,让我进入任何一间屋子都能把它变成武器。萨默斯家族从不会放松警惕。

父亲策划好了我们离开阿尔贡的路线:穿过军营,沿着北部山崖而下,河上有船在等着接应我们。钢铁建造的船,带有凹糟,特别为速度和静音而设计。重重阻碍,都有可能像针刺入皮肉,将我和父亲隔开。

我们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不过只晚了几分钟。在混战之中,梅温的大臣们得几小时之后才会发现,萨默斯家族不见了。我毫不怀疑,别的家族也会抓住同样的机会,就像老鼠逃离沉船似的溜之大吉。拥有逃离计划的可不止梅温一个人。事实上,就算每个家族都各有打算我也不会吃惊。这朝廷就像个火药桶,引信越来越短,而国王自己就是个喷火的家伙。爆炸近在咫尺,只有傻瓜才感觉不出来。

从梅温不再听从于他的那一刻起,父亲就感觉到了风向的转变。很明显,继续和卡洛雷国王保持同盟关系,会将我们也拖向崩溃衰败的深渊。除了伊拉,没人能牵得住梅温的缰绳。就连我父亲也不行。后来,红血卫队的那些乌合之众渐渐成了气候,有了组织,已经构成了威胁,而不再是小小的麻烦。他们似乎每一天都在壮大,皮蒙山麓和湖境之地也都有他们的人在活动,还有传闻说他们与远在西部的蒙弗结成了同盟。他们的强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其组织严密、意志坚决,也都超过了以往的历次叛乱。自始至终,我那卑劣的未婚夫就从未掌控住王位、心智、一切——除了梅儿·巴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