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明风,或曰索尔斯比仙桥落成记(第6/14页)

“啊,不能这样,维茨!不能这样!”温先生立即惊呼,“这两位先生不需要付过路费!他们高贵的谈吐毫无疑问抵得上一切费用。”他又对汤姆和大卫说:“先生们,我极少出门,个中原因且听我随后道来。实际上,我很少离开这间屋子,我的日常生活完全被一些没受过教育的下等人包围着,就像维茨这种。我简直无法描述见到二位的愉快心情!”大卫皮肤微黑,脸庞与一般英国人不尽相同,这令他颇感兴趣,“我想,蒙蒂菲奥里应该是个意大利姓氏。先生,您是意大利人吗?”

“我父亲生于威尼斯,”大卫说,“但不幸的是,那座城市对犹太人很不友好。我们现在定居伦敦,希望能融入英国生活。”

温先生微微点头,毕竟没有比想当英国人更正常的事情了:“衷心欢迎您,先生。我很高兴地告诉您,对于信仰不同宗教的人我全无任何偏见。”

温夫人弯下腰,凑近她丈夫耳边说了几句话。

“不,”温先生轻声说,“今天我不换衣服。”

“您病了吗,先生?”大卫问,“是否需要我……”

温先生笑起来,仿佛大卫说了什么笑话:“不,不,医生,您没这么容易挣到医药费!就凭您这么说说,我并不会无端觉得身体不适。”他微笑着转向汤姆·明风:“外国人从来都不能理解世界上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他不知道还有可以休息的时间。”

“我不是说……”大卫很窘迫。

温先生笑着挥挥手,似乎不管大卫想说什么都无所谓。“您没有冒犯我。我很理解您,大夫。”说完他又靠在垫子上,“先生们,我是本该做大事的人。我有能力成功。但是现实却难遂我愿;看这镇上的情况,我连最小的抱负都实现不了。你们已经看到索尔斯比了。我敢说你们肯定被吓了一跳:它是如此破败,镇上的人也是如此的闲散。看看维茨!在别的地方,律师是受人尊敬的人物。其他地方的律师不会自己杀猪;其他地方的律师都穿天鹅绒外套,衬衣也不会沾上肉汤。”

“的确如此。”汤姆远远望着那位律师。

大卫很讨厌雇主对仆人们态度恶劣,他转头看着维茨,看他对此作何反应。但是维茨只是微笑着而已,要不是他眼神恶毒,大卫几乎认定他是个十分天真的人。

“但是,”温先生继续说,“我也不愿让你们认为维茨整天邋里邋遢懒懒散散就该受责备。维茨的命运是被索尔斯比的大环境给毁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呢?唉,只是没有桥!”

普利·维茨用胳膊肘碰了碰温先生:“跟他们说说恺撒大帝。”

“啊,”温夫人看起来似乎很警觉,“我想这两位先生可能不想听恺撒的事。他们在学校里已经听得够多了。”

“正相反,夫人,”汤姆温和地反对道,“那些伟大的古代英雄的故事永远不会让我感到厌倦。请接着讲吧,先生。”[8]汤姆重新坐下,用手撑着头,注视着温夫人优雅的身段和美丽的面庞。

“你们应该知道,先生们,”温先生说,“我查阅了小镇的历史,我们的麻烦似乎始于罗马时代。在寒舍,恺撒就是罗马人的代表,他的画像挂在门口的风信子花瓶旁边。我想二位都知道,罗马人在英格兰土地上修建了平坦笔直的道路。其中一条路离索尔斯比很近。事实上,要是罗马人接受他们自己那种勉为其难的笔直原则的话,那条路就该经索尔斯比跨过那条河。不过到了河边他们居然放弃了。他们一定是遇到了难题,我想也许是这片地区沼泽太多,所以他们偏离原定路线,从纽瓦克过了河。他们在纽瓦克修建了寺庙、集市,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而索尔斯比仍然是一片沼泽地。这只是个开始,此后人们还对索尔斯比干了很多不道德的事。”

“安妮·鲁特莱尔夫人。”普利·维茨提醒道。

“噢,温斯坦利先生,”做妻子的勉强微笑着说,“我可不同意了。是的,我必须提醒你,明风先生和蒙蒂菲奥里先生根本不想和安妮夫人扯上关系。我想他们对历史完全不感兴趣。”

“啊,不,夫人,”汤姆说,“历史是很离奇的。后人只记得君主们无聊的演讲,却忘了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内阁里满是头发灰白、大腹便便的老头,个个看起来都一样,谁会关心这些人?但是,如果说真正的历史、真实的历史,我是说用激扬的言辞描述古代英雄,却没有比这更激动人心的了!”

“安妮·鲁特莱尔夫人,”温先生压根没理睬他们,径自说道,“是一位住在奥辛顿的有钱寡妇。”(温夫人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她的肖像就挂在那个小书桌和座钟之间。据传她打算拿出一大笔善款在此地修桥。既然她允诺了修桥,所以应她的诺言,索尔斯比镇就此建立。但是在最后关头,她改变主意,修了一座诵经堂。蒙蒂菲奥里先生,我想您一定不知道那是什么。诵经堂就是一座小礼拜堂,教士们在里头主持仪式,为死者超度。尽管很丢脸,我还是得承认,这是我们祖先干下的迷信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