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0/15页)

“当然,”康德薇拉慕斯洋洋自得地说,“我梦见了!我梦到猎魔人杰洛特和一个黑色短发、绿色双眸的女人在一起。但我不清楚那人是谁。也许是丹德里恩在回忆录里提到的公爵夫人?”

“你肯定读得不够仔细。”女术士冷静地说,“丹德里恩对安娜叶塔[1]公爵夫人的描写非常详细,而且所有资料都证明,她的头发就像他写的那样,是‘闪着金色光晕的栗色’。”

“也就是说,不是她。”解梦术士承认,“我看到的女人是黑发,像炭一样黑。而且那个梦……唔……很有趣。”

“我洗耳恭听。”

“他们在聊天。但那场对话并不普通。”

“什么地方不普通?”

“大部分时间里,她的双腿都架在他肩上。”

*******

“告诉我,杰洛特,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你呢?”

“我相信。”

“那我知道我们为什么在一起了。异性相吸。”

“别这么愤世嫉俗。”

“为什么?据说愤世嫉俗的人显得更有智慧。”

“没这回事。愤世嫉俗者那伪装出来的智慧虚伪得令人作呕。既然说到这个……告诉我,猎魔人,你最爱我哪一点?”

“这一点。”

“你从愤世嫉俗换成轻浮和迂腐了。重新回答我的问题。”

“我最爱你的理性,你的智慧和深邃的内在,你的独立和自由,你的……”

“真不明白你哪来的这么多讽刺。”

“这不是讽刺,而是玩笑。”

“我受不了这种玩笑。何况时机也不对。亲爱的,任何事都讲究时机,苍穹下的一切都有适合的时候。有些时候适合沉默不语,有些时候适合侃侃而谈,有些时候适合哭泣,有些时候适合欢笑,有些时候适合播种,有些时候适合采摘——抱歉,是收获——有些时候适合开玩笑,有些时候适合严肃……”

“有些时候适合爱抚,有些时候适合克制?”

“哦,别这么较真!你就把现在当做适合赞美的时候吧。没有赞美的爱会变成不经大脑、只为满足身体需要的行为。对我讲话,恭维我吧!”

“从布伊纳到雅鲁加,没人有你这么漂亮的屁股。”

“你又拿北方那些我没见过的蛮荒河流跟我做对比。你的比喻水平姑且不论,你就不能说从维尔达到阿尔巴吗?或从阿尔巴到杉斯雷托?”

“我没见过阿尔巴河。我只是避免用缺乏实际经历的说法来调情而已。”

“哦,是吗?那我猜,你见过也‘经历’过很多屁股,所以才有资格评头论足喽?是不是啊,白发男?在我之前,你有过多少女人?嗯?我在问你话呢,猎魔人!拿开你的手,别想逃避回答。你有过多少女人?”

“一个也没有。你是头一个。”

“总算……”

*******

妮妙盯着某幅明暗对比相当微妙的画作沉思良久:画上是十位坐在桌边的女性。

“可惜我们不知道她们真正的长相。”她最后开口道。

“你说伟大导师们?”康德薇拉慕斯哼了一声,“她们的画像可有好几十幅呢!光在艾瑞图萨学院……”

“我是说‘真正的’长相,”妮妙打断道,“不是美化过的想象,何况那些想象还是以他人的想象为基础的。你可别忘了,曾经有一段时期,女术士的画像遭到大规模销毁。我说的正是这些女术士。后来到了可以大肆宣传的时代,伟大导师们必须为自己树立起受人尊重、钦佩和敬畏的形象。等到女术士协会重新成立,描绘桌边这十位美丽迷人的女性的画作也随之问世。但其中并没有真正可信的作品,除了两幅例外:仙尼德岛艾瑞图萨学院的玛格丽塔·劳克斯-安蒂列的画像,它在大火中奇迹般地幸存下来;还有席儿·德·坦沙维耶在朗·爱塞特的恩塞纳达宫的画像。”

“那么挂在温格堡的画廊,由不知名精灵画师绘制法兰茜丝卡·芬达贝的画像呢?”

“那是假货。世界之门开启时,精灵带走或摧毁了所有艺术品,连一幅画作都没留下。我们不知道‘山谷雏菊’是否真如他们讲述的那般美丽。我们不知道艾达·艾敏的长相。尼弗迦德女术士的画像也被有计划地彻底毁掉,所以我们完全不清楚艾希蕾·瓦·阿纳兴和芙琳吉拉·薇歌的真正外貌。”

“就让我们假设,”康德薇拉慕斯叹了口气,“她们的长相就像后世的画作一样吧。庄严、高贵、善良、睿智、诚实又慷慨,而且美丽,美丽到令人目眩……就这么假设吧。这么想的话,我们的生活还能轻松一些。”

*******

在伊尼斯·维特里岛的日常工作逐渐成了乏味的例行公事。对梦境的分析于早餐后开始,通常会持续到中午。午餐前,康德薇拉慕斯会去散散步,但散步很快也变得无聊起来。这也不足为奇,因为只要一个钟头就能绕岛两圈,能看的风景也不外乎岩石、山松、沙滩、蛤蜊和海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