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3页)

爸也写信给我,不过不像莎文娜那么频繁,爸有自己一月一封的频率。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信的长度,现在的信比以前多了两三倍,多出来的页数都是在讲钱币的事。有空的时候,我会去计算机中心上网搜寻特定钱币的信息,了解历史背景,然后在信里一五一十记录下来。我发誓,头一次这样做的时候,我在爸的回信上看到了眼泪的痕迹。呃,这么说吧,我知道那应该只是我的想象,因为爸从没提过我做的事,不过我宁可相信他读这些信息的时候,就像读《灰页》一样认真。

到了二月,我加入北约组织的其他军队进行军事演习,就是那种“假装身在1944年战场”的演习,会在德国乡间遇上大举进攻的坦克车队。要我说的话,我觉得这没什么意义。那种战争早就过时了,就像西班牙船队发射短程加农炮,或是美国骑兵队骑着马驰骋,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上级完全不提谁应该是假想敌,不过我们都知道是俄国人,这就更荒谬,毕竟俄国现在应该是盟友,而不是敌人。即使不是这样,现在俄国的坦克数量也没以前多,就算他们真的在西伯利亚某处的兵工厂制造了坦克车,现在对付坦克车的战术也应该是空袭,或是步兵团的装甲机械师,而不是步兵。不过我懂什么?对吧?而且这次演习的天气烂透了,演习刚开始,就有强冷空气从极圈南下,真是冷到破纪录,又是雪又是冻雨,还有冰雹,加上接近九十公里的风速,让我想到拿破仑的军队从莫斯科战败撤军的惨况。天气冷到我眉毛结霜,呼吸疼痛,一不小心,手指还会黏在枪管上。一旦手指冻在枪管上,要拨开真是痛不欲生,我的指尖就这样损失了好几块皮。不过后来学乖了,在结冻泥地上行军的时候,我总是包住脸,尽量把手放在枪托上,试着在对抗假想的敌军时,不要冻成雕像。

这样持续了十天,队上弟兄一半冻伤,另一半失温。等演习结束回到基地,我这一小队只剩下三四个人,其他队员全进了医院,连我也不例外。整个演习大概是我从军以来干过最荒谬愚蠢的事。我为山姆大叔和第一步兵师干过的蠢事数不胜数,但这次依然称得上不同凡响。到后来,指挥官亲自到每个病房,夸赞大家成功达成任务。我实在很想跟他说,学习现代战略技巧应该更有意义,或者至少演习之前要记得看天气预报。不过我最后只是行了军礼,作为对他的夸奖的回应。

后来几个月,我都在基地里无所事事。当然,经常会有武器或导航训练课,有时候我也会跟大伙进城喝啤酒,不过我多半是花时间练举重、跑步,或在拳击场上狠狠修理托尼。

演习的灾难过后,德国的春天不像我想的那么糟,雪融了以后开始开花,天气也变暖了。当然,不是真的有多暖和,不过温度总算在冰点以上,也就够我们大伙穿上短裤,在外面玩飞盘或打垒球。等六月终于来临,我发现自己正焦虑地等着回北卡。这时候莎文娜已经毕业了,正在进修准备攻读硕士,所以我计划跑一趟教堂丘,这样我们就有美好的两个星期可以在一起;我还要回威尔明顿看爸爸,莎文娜也计划跟我一起去。我发现自己既紧张又兴奋,还有点害怕。

对,我们是常常通信、讲电话;是,第一次满月的晚上,我真的走出去看月圆,莎文娜在信里告诉我她也这样做了。不过距离上次见面将近一年,我实在不知道等真的面对面时,她会有什么反应。下飞机那一刻就冲过来抱住我?还是比较拘谨,只是在我脸上亲一下?我们是会轻松地进入对话,还是别扭地先闲扯天气?我不知道,夜里我躺在床上,想象了一千个不同的画面。

托尼知道我的心情,不过也知道最好不要大肆张扬。快到休假的某一天,他走过来拍我一下。“快见到她了吧,准备好没?”

“大概吧。”

他欠揍地笑了。“回家路上不要忘了买几瓶龙舌兰。”

我扮了个鬼脸,托尼大笑。

“不要紧张,一切都会很顺利。老兄,这小妞很爱你。看在你这么爱她的份上,她不爱你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