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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听那唇裂儿童的事,进行得并不顺利。

  在网站活动的照片里,曾鲤找到了那个大孩子的身影。曾鲤对他有些印象,因为建课外图书室那天,孩子站在第一排跟领导们敬少先队队礼,结果因为太紧张,手拿反了胳膊跟旁边的同学撞在一起,弄得大家笑了笑。

  而宁峰打电话去问,学校却告诉他们,孩子跟着父母起城里上学了。而具体父母在哪儿,有什么联系方式却说不上来,最后只给了一个孩子大伯的号码。

  可是曾鲤拨了很多次,总是关机。

  转眼便是一个月,星期二的上午曾鲤接到周纹的电话。

  “曾鲤吗?”周纹说。

  “明天有你的复诊,但是取消了,艾老师去别的地方开会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哦。”

  “你的时间就依次往后挪一个星期。下周三来,行吧?”

  “好。”

  “不和你多说了,我还有好多电话要打。”周纹说。

  “谢谢。”曾鲤说。

  “诶,对了,你要换医生的事情我还没有跟艾老师提,你干脆自己说吧,要是你觉得来医院当着面难为情,就打电话啦。”

  “谢谢。”

  曾鲤收了线,摸了摸右脸颊。她之前跟马依依连续吃了三天火锅,牙齿就开始疼,如今大牙的牙龈肿得老高。而牙套里有一颗是专门圈在大牙上面的颊面管,箍着更难受,就跟孙悟空头上箍了个小一号的紧箍圈似的。

  她本来以为明天可以看看,哪知现在又要拖一个星期了。

  晚上她疼得难受,自己去药店胡乱买了些药来吃。

  周末,伍颖过生日,吵着要去东山洗温泉。

  “都快夏天了,你还要洗温泉,是不是要我们洗得脱层皮啊。”马依依说

  “我不管,我妈都要去,你们去不去,不去拉倒。”

  “你妈也要出现啊?”

  “当然了,她说她埋单。”

  “唉哟,母上殿要去,当然咱们要陪同了。”一听可以白吃白喝,马依依立刻露出了狗腿相。

  然后周六,伍颖一家外加马依依和曾鲤一起上山了。

  初夏的东山和冬季完全不同,凉风习习,夏虫长鸣,比城里的温度要低很多。住在东山酒店里,吃过晚饭,曾鲤的牙又开始疼,自己带的药再怎么吃也不见效了,她便去酒店的医务室。

  伍颖正泡在室外的温泉池子里惬意不已,问她:“能找得到吗?要不要陪你去?”

  “不用。”曾鲤说。

  绕过小花园,有栋两层的小楼,一楼便是医务室。医务室的灯开着,从她站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那扇门和那张治疗床。

  曾鲤没有继续挪动脚步,而是停了下来。

  那天晚上,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忍着自己身上的病痛,救死扶伤。

  她从不敢让自己在夜深孤单的时候想起艾景初这个人,哪怕有一点点念想都不行。

  他太美好了。

  就像于易当初给她的感觉。

  曾鲤就着小花园里的一张椅子坐了下去,她仰头望着夜幕上的星星。

  她不敢靠近他,可是又贪恋着他的一切。

  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贪恋他,曾鲤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她很恐惧。

  对他的最初好感是怎么开始的?

  从他的声音,第一次听见是在那个越洋电话里,而五年后在图书馆他对她说:“幸好喷的不是脸。”

  中间隔了这么多年,他不知道她,她却一直没忘。

  她毕业的那一年陪伍颖去做烤瓷牙,在口腔医院一楼的医生介绍里看到了他的名字。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艾景初”是这样的三个字。

  上面写着他的职称,他毕业的学校,以及他的照片。

  那个时候她忽然觉得,这好像是一个童话。他不是她幻想出来的人,而是那么真实地存在着。

  后来,窦窦在店里打工。她旁敲侧击地从这个医学院的学生那里得到了艾景初踪迹。

  于是有一次,她装成医学院本科的学生,偷偷去听他的课。

  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细细聆听着他的每一个字。

  他的声音几乎没变,只是比以前更加诚稳了些。

  当时的她就想,就这样吧,让这个童话一直活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