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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鲤以为他是惦念着那孩子,也就没有在意。

  殊不知,他的心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咖啡馆离A大很近,只是和口腔医院一东一西地被校园隔着,他的车有A大的出入证,从学校这边校区直接穿过去,不一会儿就到了。

  曾鲤指了指,“前面那个亮招牌的地方就是,我在这儿下就好了。”

  这条街上有个小区,里面业主的车位吃紧,所以一到夜里,道路两边停满了私家车,生生将原本的林荫道几乎挤成了单行。他的车没法调头,只能让她自己过街。

  曾鲤解开安全带,和艾景初告了个别,然后推开车门下车。

  艾景初在座位上静静地目送着她。

  曾鲤走过他的引擎盖,左右张望了下。这时,一辆电瓶车经过,她小心翼翼地躲避了下,再走到那边去。

  路边满满都是小车,一个紧挨着一个。只见她踮着脚,侧起身从两辆车的缝隙中穿了过去。她踏上对面的人行道后,不经意地用手拢了拢滑到额前的头发,然后朝一道墨绿色格子框的玻璃门走去。

  艾景初直到看到她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之后,才重新点燃了引擎。

  无意间,他又瞄了一眼那栋建筑。

  五层的小楼,下面是一小间一小间的商铺。曾鲤的那个咖啡馆租了其中两间的楼上楼下,外墙和门窗都被刷成深深的墨绿色,里面亮着灯,却模糊不清。最显眼的便是那个招牌,圆形的橘黄灯箱,下面画着一个咖啡杯,上面是一个英文“Carol’s”。

  艾景初愣了愣。

  Carol。

  一个寻常的人名,在他留学和教书生涯中遇见过很多次。可是……

  他是何其敏锐聪慧的一个人,电光石火间,将所有的前情旧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真相便水落石出了。

  Carol,曾鲤。

  曾鲤,于易。

  他坐在车里半晌没动。

  引擎没有熄火,发出轻微的响声。

  静默良久。

  直到后面来车,对他狠狠地按了按喇叭,他才挂挡,将车开出了那条街。

  他回到家,发现老爷子居然还没有睡,在书房里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拿着个放大镜看书。李阿姨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小初回来了?你爷爷说他失眠睡不着,我给他做了红豆汤当宵夜,你也吃一点。” 这位李阿姨实际上是艾奶奶娘家的外侄女,两口子在艾奶奶去世之前就一直料理这个家,把艾景初当成自己孩子看。

  艾景初平静地叫了声“二姨”,洗干净双手,坐下来不急不缓地喝了一碗糖水。随后,他还去书房看了看老爷子在读什么书。

  李阿姨瞅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于是纳闷着回房问自己老公,“这孩子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老刘问。

  “下午说出去打球,后来又打电话说不回家吃饭,不都挺高兴的么?”

  “现在不也挺好。”老刘探头望了望艾景初,“你想多了。”

  待大家都睡觉后,艾景初才上楼回房。

  洗过澡,他躺上床闭着双眼强迫自己立刻睡觉。

  这是他以前练就的技能。在医院值夜班的时候,没有时间给人酝酿睡眠,也不能遵循作息规律和生物钟,有十分钟如果只睡了九分钟,那么余下那一分钟都是被浪费掉了。因为随时会被叫起来,完事之后再去睡。

  可是,这一次却似乎失效了。

  黑暗中,艾景初阖着双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仍然全无睡意。他的心还没有如此烦躁过,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滋味,仿佛是自己想要捞住什么东西,却一次又一次地从让它指间滑了出去。

  他起身,下楼,出门,开车。

  车上了高速,他按开天窗,点了一支烟。

  车速有些快。

  刚开始是漫无目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停在哪里,后来居然一下子看到了东山出口的提示牌。他变换车道,进了收费站。

  每年元月到了祖母的忌日,他都会陪着老爷子来住几天。

  可是这一次,却不是为此而来。

  他的车没有迟疑,拐了几个弯过了山门就开上山去。

  在这样的天气里,山路是很好走的。

  夜风徐徐,月色也越来越亮。

  仅仅是汽车爬坡的马达声打破了这里夜晚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