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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我都是通过电话弄清的,与陶兰的通话,与她哥哥,与她男友,与她父母。

他们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给他们打过去更多。

但我们无法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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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是,她的精神有障碍,青春期精神分裂症。

第一个告诉我这件事的人是老冯,冯雪光,讨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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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医书看,学习,找人,托人,四处想办法,无济于事,他们说,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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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她再一次复发,也许因为与我相遇,他们没有怪我,当她要求给我打电话时,他们不许。

她还想见我,他们不许,说为她好。

也许是为她好。

肯定是为她好。

后来,他们允许她给我打电话了。

后来,在她好点的时候,她拨电话过来。

通过一根电线,我们说话。

后来,她总打电话过来。

无时无刻。

再后来,她想从电话线中钻到我面前。

她对我说,电话是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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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电话里,我们的谈话经常中断,因为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经常不知该说些什么,除了她说我想你,除了我说我想你,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后来,忽然,有一次她问我,是否做过令人愉快的梦?

我告诉她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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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陶兰讲我的梦,她很爱听。

讲给陶兰的梦。

我做过的好梦。

她让我讲过两遍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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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梦见一只小老鼠,确切地说,它只是像小老鼠,实际上,它更像一只小猪或是松鼠,它的小尾巴很短,眼睛毛绒绒的,浑身圆溜溜的,特别调皮。

我看见它到楼下偷了一辆自行车,搬回来,把自行车变得像一只肥皂盒的大小,就在我的房间里骑着玩,起初,不会骑,老东撞西撞,还摔跤,我说它,也不听。

我送它一只乒乓球,它就用我的嘴来练习投篮,在我打哈欠的时候,它就把乒乓球投到我嘴里去,投不准,就会打到我门牙上,我骂它,它就向我做鬼脸。

有一天,它站在我的打印机上,非要让我把它打成一张照片,我说,那样你不是就会死吗?它不听,非要让我开动打印机,我不理它,它就生气,见我写作,不理它,就坐在我的显示器上唉声叹气。

我写作时抽烟,忽然会迷眼睛,便把烟放到烟灰缸里,我又写了几行,忽然发现眼前烟雾腾腾,我抬头一看,它正大口地抽我的烟,并且呛得直咳嗽,于是我揪着它的耳朵,把它拎到书架上,并把书架的玻璃活门关严,它起初敲玻璃,毁坏图书,妄图引起我的注意,我不理它,它便学着我,手拿一本书来读,可是书却拿倒了,我感到十分好笑,便把它放了出来。

它与一只小苍蝇十分要好,有一天,我对它说,苍蝇多脏呀,别跟它玩了,便用苍蝇拍把苍蝇打死了,小老鼠十分悲伤,但它还强撑着,一会儿,我看到它爬进垃圾箱,用碎纸屑为小苍蝇做了一个小棺材,上面还摆放着小苍蝇的遗像,而它学人类,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坐在棺材前,噘着嘴,一声不发,装丧门星。

它有时很调皮,老往玻璃上爬,当然是四脚乱动一阵儿就会从玻璃上掉下来,一会儿,折腾累了,对我说热,于是我把它放进冰箱,但过了一会儿,我饿了,来到冰箱前,打开冰箱,却发现所有的东西都被它吃光了,它比以前大了三倍,鼓着肚子,撑得直哼哼,还说冷,于是,我把它扔到沙发下面,不久,从沙发下面传来呻吟声,我一看,原来它拉稀了,拉得浑身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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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墨水的故事。

这不是梦,而是我写的一个童话,但我把它当做我的梦讲她听。

墨水瓶想穿一个作家的新皮鞋出去玩,被拒绝了,于是墨水瓶就非常生气,作家给他心爱的姑娘写了一封情书,墨水由于还生着作家的气,于是就从信纸上跑到姑娘的白裙子上,姑娘没有看到有关爱的字迹,只看到一张白纸,这还不说,姑娘的妈妈看见了姑娘白裙子上的大片墨水,就责备姑娘,姑娘十分委屈,就哭了,说这不是我弄的,墨水这时不好意思了,就从姑娘的白裙子上逃跑了,它藏了起来,姑娘的母亲怎么找也找不到,知道为什么吗?

答案是:墨水们藏到了姑娘妈妈的黑裙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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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讲一个,再讲一个。"电话里,陶兰总这样对我说。

我讲不出来了,我没有那么多给她听的故事,我没有准备好,我不知会爱上她,为爱情做准备很不容易,我以为我不会爱上谁了,因此,没有准备她爱听的故事,我比她还要着急,我想给她讲她爱听的故事,但我没有了,我编不出来,我快急哭了,我急哭过两次,真的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