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方良华从湖海山庄回到家,已是晚上十一点了。胡菊早已睡下,他悄悄地坐到沙发上,头有点晕。倒不是因为喝酒,而是太吵了,吵得头晕。

晚上温雅温总过生日,齐鸣书记请程一路和方良华一道,在湖海山庄搞了一个小型的宴会。齐鸣书记看来真的是对温雅上心了,宴会上不仅仅喝了酒,吃了蛋糕,还唱了歌,跳了舞。虽然宴会是齐鸣书记让人办的,但是,方良华一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温雅在对待齐鸣的态度上,其实一直存在着距离。好几次,齐鸣邀请温雅跳舞,温雅似乎都拒绝了。他们也跳了好几支舞,但看得出来,温雅跳得并不太投入。倒是在和程一路跳舞时,温雅那种神态,仿佛一个妙龄少女般,三分沉醉,三分天真,还有三分可爱。

"这很危险!"方良华看着温雅和程一路跳舞时,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这念头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不太可能吧?他随即否定了自己。

程一路是个什么样的人,方良华很清楚。一个从部队出来的团长,一个经历过南州官场地震的市领导,一个一贯谨慎又处事有条理的市委副书记,在男女问题上,他是会有自己的分寸的。去年外界就传着程一路与简韵有染,但后来简韵调走了,传言不攻自破。这可能正是程一路的成功,也恰恰是程一路吸引了像温雅这样的在商场打拼多年的女人的眼光的缘故。

相比较起来,程一路比齐鸣在某些方面,要相对地沉实一些。齐鸣早年在南州挂职,有"小开"之称,意即潇洒之人。回省城任发改委主任后,齐鸣是省直出了名的少壮派。他这出名,虽然给人一种"办事干练,潇洒开放"的感觉,但也给自己添了"过于张狂,少年意气"的影响。四十二岁时,齐鸣便成了副省长的候选人,但没有选上,陪着相公坐了一回轿子。四十五岁时,到南州来当书记。应该说,这不是他最好的选择。然而,这是组织上给他的别无选择的安排。

到南州后,齐鸣着实地改了很多。面对南州官场大地震后的现状,他基本上是按兵不动,以稳为主。大部分事务,他自己都没有过多插手,而是交给了副书记程一路。方良华明白,齐鸣依靠程一路来作一个过渡,这是必须的,也是明智的。他更欣赏和佩服的是程一路。在过渡时期,程一路内敛有加、成熟和理智的心态,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因此,像程一路这样的一个人,把他和温雅连在一起,本身似乎有些滑稽。方良华在他们跳舞时,特地看了看程一路。程一路目光前视,把握得恰到好处。

上次,程一路副书记特地把他找去,名义上是谈老爷子的事,可内在里,方良华一直有一种预感:程一路是知道举报信的,一定知道。他所说的话,句句都有来头,且句句都有所指。

如果,程一路真的知道举报信的事,那……

方良华没有想到,自己刚刚离开桐山半年多,贾红旗就出来告他了。曾经看到报上说,如果一个当官的,在某地有了些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窝着不动。你不动,事情就不发;你一动,事情就出来了。总有人算计着你,可不?现在贾红旗出来了,也许过几天,还会出现李红旗、张红旗呢。

吴起飞送的卡已经交上去了。高晓风这个人一贯多事,方良华真的还有些担心,纪委这一块会有什么对他不利。他觉得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有两桩:一是找个合适的机会向齐鸣书记汇报;二是在省里找一些关系,以防止高晓风做出某些不规则的动作。

唉!

方良华坐在沙发上,他的嘴有些干了。晚上唱了几首歌,又喝了许多酒,此时心里就有些不好受了。他起身去倒了杯水,然后到了书房。他一眼就看见书房的地板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袋子。那些袋子里都是些来人丢下的烟酒和其他礼品。这些事,都是胡菊处理,方良华是不经手的。胡菊收了东西,有时也以方良华的名义去给一些单位说说。大部分时候,她一说都能成。其实不是她多能说,而是因为她是秘书长夫人。为此,方良华也提醒过她,但胡菊一句话就把他给噎住了:"人家好心找来了,你能不给他办事?"

书桌上放着一只玉兔,这是殷眉儿送的。当然胡菊并不知道。那时候,他刚刚和殷眉儿认识,殷眉儿送的这只小玉兔,先是放在他桐山的书记办公室里,搬到南州来时,便放家里了。殷眉儿属兔,现在,这只小玉兔正向他一步步地跑来,橘黄的灯光下,温和而恬静……

天气有些热了,南州的六月底,梅雨刚走,天便燥了起来。方良华开了窗子,窗外的天空,星光闪烁,一阵夜风吹来,夹着丝丝缕缕的香樟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