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3/10页)

明阳问:“你是听谁说的?”

李济运说:“外头议论这事的人多,说舒泽光倒霉的日子快到了。明县长,如果舒泽光就因为不肯做差配,组织上就对他进行处理,只怕又会闹出事来。”

明阳说:“老舒这人的确缺乏大局观念,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就处理他。我是不同意的。”

李济运说:“星明同志那里,我是不便再说了。外头都说舒泽光骂了他的娘,我想越是这样他就越要有度量。但是,星明同志那里话不太好说。”

明阳笑笑,说:“济运,你可是县委办主任啊!”

李济运听了这话,心里反而暖呼呼的。明阳不是个可以套近乎的人,他这么说话已经很人情味了。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说,你李济运怎么同我县长走得还近些?李济运心里愿意同明阳近些,可话却说得很原则:“明县长,我同您说的只是我个人的担心。乌柚县再也不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出乱子。我是县委办主任,您也是县委副书记。”

明阳把手伸了过来,说:“行,我知道了。”

两人握手就算告别了,各自掉头去了办公室。原来昨天夜里,舒泽光给李济运打了个把小时电话,说有人想要整他了。李济运反复安慰他,说别相信谣言。舒泽光担心的事,李济运真没听说过。也许他毕竟是县委领导,人家有话也不会同他说。不知道是舒泽光疑神疑鬼,还是他真听到什么话了。舒泽光的所谓有个性,李济运并不怎么看好。官场是个江湖,江湖自有规矩。舒泽光不讲规矩,确实叫组织上被动。兴许舒泽光痛痛快快做了差配,就不会有刘星明的发疯。李济运对舒泽光也有股无名火,但他仍不希望刘半间去为难人家。

没过几天,李济运突然听到传言:舒泽光被调查了!

部门的头头接受调查,李济运事先未必知道。他不想问刘星明,正好在院子里遇着明阳,悄悄儿问了一句:“有人说舒泽光出事了,真的假的?”

明阳说:“刘书记没同你通气?”

李济运只是笑笑,望着明阳不说话。明阳便明白了,说:“纪委接到举报,去年小水电调价,舒泽光收了五万块钱好处。”

“哦,这样啊!”李济运不再多问了。他知道纪委出手通常很谨慎,没有十足把握不会轻易找你。一旦找上你了,不死也要脱层皮。心想舒泽光自己不争气,就怪不得谁故意整他了。难怪这几天,老见艾建德到刘星明那里去。

回到家里,听舒瑾说:“舒泽光真是冤枉吗?”

“谁知道冤枉不冤枉?案子又没有结。”李济运听老婆的话好没由来。

舒瑾说:“他老婆天天在幼儿园嚷,人家说是两袖清风,我舒局长是十袖清风,百袖清风,千袖清风!”

李济运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舒泽光老婆很会说话啊,千袖清风!她男人是千手观音啊!”

舒泽光的老婆宋香云在幼儿园煮饭,她人长得粗鲁,外号叫推土机,只是从来没人敢当面这么喊她。舒瑾说:“宋香云硬相信他舒局长没有贪。她说自己男人贪不贪钱不知道?除非他在外面养了婊子!”

李济运问:“她都叫自己男人舒局长?你没有在外头叫我李主任吧?”

“我?神经啊!李主任,好大的官?常委,短委哩!”舒瑾又是风凉话,又是白眼睛。

一家人吃过晚饭,歌儿进屋做作业。舒瑾朝里屋努努嘴,叫李济运进去陪陪儿子。歌儿头都没抬,趴在桌上写字。李济运问:“作业多吗?”

歌儿说:“不多才怪。”

李济运站在歌儿身后,见儿子的字写得实在难看。儿子先做语文,正抄写词语。歌儿回头说:“爸爸您出去吧,我不习惯您看着写。”

李济运拍拍歌儿脑袋,只好出来了。他跑到厨房门口,望着舒瑾笑,说:“我在他面前,永远是自作多情。”

舒瑾也只是笑:“怎么?被赶出来了?”

李济运回到客厅坐下,拿本书随意翻着。他突然想到如今学校教育最失败的,可能就是语言教育。不管是国语教育,还是外语教育,都很失败。学生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语文,大学毕业了很多人还写不好就业自荐书。他在办公室工作多年,每年都会接到狗屁不通的大学生自荐书。英语教育也是如此,考硕士和考博士,几乎就等于考英语。

舒瑾收拾好了厨房,出来没头没脑地说:“我也不相信舒泽光贪污。一个物价局长,哪里去贪钱?又不是过去计划经济,白菜萝卜好多钱一斤,他们又管不了!”

李济运说:“你不晓得!小电网和自来水的价格都是县物价局管的,很多部门的收费也是县物价局管的,比方国土收费、人事部门招考公务员收费、教育部门收费,多哩。权没有过去大了,小便宜还是贪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