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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社长秉承张主席的旨意,重新调整了曾俚的工作。话当然说得很客气,说他是名编辑,名记者,人缘好,关系广,让他去广告部,不再编稿子。别的同事都巴不得能去广告部,那是个挣钱的好地方。可曾俚偏是个敬业的人,并不在乎赚钱。就这样,别的同事拍着他肩膀,祝贺他去了个好地方,他却一纸辞职报告递了上去。

朱怀镜想那鲁夫也真不是东西,讲得好好的,给他两万块钱,他不再提袁小奇的事。可他钱到手了,照样写文章来添乱。这种文人的发表欲简直走火入魔,一门心思想着文章变铅字,全不讲游戏规则!

朱怀镜拈着曾俚的信,想象不出这回曾俚会去哪里。曾俚四十好几的人了,大学毕业二十多年了,一直这么漂泊。曾俚的毛病就是太不切实际,固执地用他认定的是非标准,一厢情愿地评价和迎战现实。这就注定他随便走到哪里,都显得非常可笑。现实已经如此,大凡遵从真理的人,都会像三岁小孩说大人话一样显得幼稚可笑,只是又比小孩少却了几分天真可爱。这便是曾俚自己说的老顽童吧。

“开始吗?”邓才刚进来问朱怀镜。

“好,开始吧。”朱怀镜站起来,同邓才刚一道往会议室去。昨天已经决定了,今天下午开个全处干部会,推选五好家庭和模范夫妻。不知是哪位领导的儿子一年结三次婚还没有媳妇过年,还是哪位领导的女儿老跟别人跑了,反正上面有人突然觉得家庭道德建设非抓不可,今年要在干部中间评选五好家庭和模范夫妻。根据厅里布置,每个处室推选五好家庭一个,全厅范围内推选模范夫妻一对。模范夫妻名额很有限,据说还要参加更上一级评选,最后在省市选手中角逐出全国十佳夫妻。

朱怀镜把精神传达了,便请大家提名。场面沉默了分把钟,邓才刚带头发言:“我先谈点个人意见。我们处里,家庭关系都处理得不错,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子女上进。总之都不错。但相比之下,我觉得朱处长家庭更有代表性,我个人意见,我们处里的五好家庭推朱处长家庭。厅里的模范夫妻,我想首推柳秘书长夫妻。柳秘书长的爱人余姨,长年瘫痪,而柳秘书长工作又忙,他里里外外都要顾上,真不容易。更难能可贵的是两人的感情几十年如一日,恩恩爱爱,相敬如宾,是我们每一位年轻干部的楷模……”

邓才刚这么一说,接下来发言的都顺风倒了,一致推选朱怀镜家庭为五好家庭,推选柳子风夫妻为模范夫妻。朱怀镜最后拍板,自己谦虚了好一会儿,但大家坚持推选他们家庭,他只好感谢同志们了。而对推选柳秘书长夫妻,他当然是非常赞成的,而且还就自己所见所闻,很有感情地讲了柳秘书长夫妻如何相濡以沫。会议开得很短,个把小时就散了。要不是官场中人讲话讲究启承转合,时间还会更短些。回到办公室,看见桌上曾俚的信,才想起自己刚才在会上的表现,不由得苦笑着想:老同学,我并不是你所认为的出类拔萃的人,腐化了就腐化了吧。

皮市长突然打了电话来,让他去一下。皮市长从来没有亲自给朱怀镜打过电话,平时都是方明远代劳的。朱怀镜竟然一时没有听出皮市长的声音,弄得很慌乱。朱怀镜放下电话,忙往皮市长那里去。一路上便想皮市长今天有什么大事要找他呢?私下猜着是不是自己的好运来了,却不敢这么肯定。

敲了门,听得皮市长说了声请进,他便进去了。不见方明远在里面。“请坐吧。”皮市长起身要给倒茶,朱怀镜忙拦住了,说:“自己来,自己来。”他便给皮市长杯子里添了茶,再为自己倒了一杯。

皮市长靠在沙发上,抹了抹头发,半天不说话,只严肃地望着他。朱怀镜弄得好紧张,疑心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事让皮市长知道了。

“怀镜,那个天马娱乐城,你听到什么说法吗?”皮市长问。

朱怀镜这才知道皮市长的严肃只是因为天马娱乐城,并不关自己的事,心里便轻松了。可他不知皮市长是什么意思,不敢贸然答话,便说:“我倒是没听说什么。”

皮市长显得有些义愤,说:“天马娱乐城不能这么搞!老百姓意见很大,我手头的举报信就有不少!上次两会期间,我下令查过他们,也没查出什么名堂。我想,这个娱乐城,不能再让天马公司搞下去了。再让他们搞下去,非出大乱子不可。我的意见是,让龙兴大酒店买下娱乐城。当然这得让龙兴自愿,不搞行政命令。你同龙兴的梅老总很熟,同商业总公司分管龙兴大酒店的副总经理雷拂尘也很熟,就请你同他们把意向先说说。具体的再让天马总公司同龙兴大酒店自己去谈,我们不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