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陈雁伸过手来同他握了下,笑道:“您市政府是侯门似海,谁敢随便进?听说您荣升了,来祝贺您。”

“哪里啊,什么荣升呀!不过您能来这里坐坐,我真的非常感谢。”朱怀镜说着就起身倒茶。他当然知道陈雁不会是专门来祝贺他的,她一定是进来办什么事,顺便来坐坐。可是她从哪里知道他调财贸处了呢?这个女人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甚至还有些傲慢,他曾经暗自忌恨过。如今这女人真的进了他的办公室,那忌恨的感觉又冰消雪化了。这女人的确太漂亮了!陈雁是艳也艳得,素也素得。她今天穿的是件裙式红呢外套,那张脸就被托得娇媚而华贵。她端起茶杯,撮起嘴儿吹了吹,再抿了一小口茶。那嘴唇便更加水汪汪的了。朱怀镜牙齿暗地里一咬,私下想道:这女人,简直漂亮得……漂亮得一塌糊涂!不知道谁有艳福消受?他真想不起别的词来形容,心里只有一塌糊涂乱七八糟之类的感觉。真是莫名其妙!

两人说也说不上什么认真的话,无非就是玩笑着说些不关痛痒的事儿。朱怀镜尽管心里有锣也有鼓,但毕竟同这女人没有深交,他的热情也就只是外交式的。朱怀镜见陈雁茶大概喝到一半了,就想起身添水。陈雁却站了起来,说:“谢谢了,不喝了,下次再喝吧。前几天随皮市长下去,给他照了几张相,我刚送了去。知道您荣升了,就来看看您。再见!”陈雁说着就微笑着伸过手来。朱怀镜见这女人握了手之后,在转身过去的那一刹那,她的脸上马上就蒙上一层冷冷的霜一样的东西了。朱怀镜不得不随在她背后相送,心里却陡然间不畅快起来,如鲠在喉。外面原来停着电视台的采访车,陈雁招招手就上车了。朱怀镜也就脸无表情地转过身,不理会那汽车的茶色玻璃后面是不是还有一只手在向他挥动。回到办公室,他动手收拾茶杯。可当他端起陈雁喝剩的半杯残茶时,心里猛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想也没想就喝了这半杯茶。

喝了这半杯残茶,他才想起那天晚上皮市长在荆园说过,今后他要是有什么重要活动,点名要陈雁随行报道。看样子皮市长当时说的好像是玩笑话,却是说到做到了。朱怀镜似乎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暗自叫自己别再对陈雁白费心思了。这辈子只喝她的半杯残茶,就此为止吧!

朱怀镜抬腕看看手表,还有时间,便挂了覃原的电话:“喂,覃秘书长吗?我小朱,对对,是我。您这会儿有空吗?我想把工作上的一些大致想法向您汇报一下。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来。”覃原客气地请他过去,他忙收拾起身。刚要出门,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一听,原来是宋达清。“朱处长吗?祝贺你啊!你有这么大的好事,怎么就没告诉我?我请客,敬你几杯吧!”宋达清在电话里一边哈哈,一边豪爽。

朱怀镜急着去覃原那里,怕人家难等。可他又不便草草打发宋达清,就说:“这算什么好事啊!四十岁的人了,当个处长,还值得惊动大家?老宋,这样吧,我等会儿给你打电话,现在我得马上去司马市长那里。没办法啊,现在是他直管我,他寅时叫,我不敢卯时到!对不起啊!”朱怀镜同宋达清说话,就像自由市场的商贩,一张口总没个实价。

宋达清一听说司马市长,立即恭敬起来,说:“是啊,您是干大事的啊,先忙您的吧。”

朱怀镜敲门进去,覃原正在看文件。他抬头望一眼朱怀镜,说道坐吧,又埋头看文件。朱怀镜便手足不自在了,不知该不该汇报。覃原拿起一支铅笔在文件上画画,头也不抬,说:“怀镜你说吧。”

朱怀镜就说:“好好。我现在只有个大致想法。这几天我们处里准备开个会,再过细研究一下。就看覃秘书长有什么具体指示。您是不是有空参加一下?……”

不等朱怀镜说完,覃原把文件夹一收,说:“我带你去见见司马市长吧。”

司马市长办公室就在覃原对门,朱怀镜随他进去了。司马市长正在同人说话,那人好像是新任的工商银行行长,记不起名字了。原来那位行长上次同向市长一块遇难了。行长见了覃原,忙起身握手道好,又回头朝司马市长点点头,说:“那我就走了?”司马市长说道好吧,就同他握了手。

覃原笑道:“我来了你就走了?”

行长又同覃原握了手,说:“哪里啊,我的事汇报完了,就不影响市长了,他这里忙得不得了。”

行长走了,覃原就向司马市长介绍道:“司马市长,我带小朱来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