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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怀镜摸摸玉琴的身子,还是冰凉的,就知道她才躺下没多久。他抬腕看看手表,却已是早上八点过了。“这下好了,上班也要迟到了。”朱怀镜说。

玉琴似乎有些难为情,笑笑说:“我进来时已是七点五十了,想你怎么睡得这么死,一定是昨晚太累了。我想让你多睡一会,也就不叫醒你了。再说,我也想倚着你睡一会儿。”

朱怀镜搂紧玉琴,说:“傻孩子,还怕我怪你不叫我?我也巴不得同你久呆一会儿哩!迟到就迟到,我俩再睡一会儿吧。”他想这会儿正是人们进进出出的高峰期,索性等会儿再出去算了。他挂了刘仲夏电话,说有点事要办,迟一点再去。刘仲夏很客气,说:“没有事的,您放心办事吧。”玉琴在他怀里甜甜地拱了一阵,逗他说:“坏家伙,你说要办事,办什么事?”他早喉头起火了,喘着气儿说:“办你!办你这个天下第一大事!”两人只隔了十几个小时不在一起,却像八辈子没见面似的。

朱怀镜出了龙兴大酒店已是十点多了。走了一会儿路,才觉得饥肠辘辘。他和玉琴都没吃早饭。玉琴说去弄饭来吃,他不让她离开半步,两人便只顾搂着温存。这会儿却真有点饿。可是怕再耽误时间,他只好忍住饥饿,拦了辆的士。

朱怀镜在政府大门口下了车,见了站岗的武警战士威风凛凛,他就抖擞了精神,似乎也不怎么觉得饥饿了。当他挺直腰板,甩着手臂,潇洒地走过大院里宽阔的大坪时,他已显得精力格外充沛了。刘仲夏听见了他开门的声音,过来跟着他进了办公室。“有事吗?”朱怀镜客气地问道,可他感觉自己这口气有些像在问一位下级,便马上谦恭地笑笑。他见刘仲夏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心里就妥帖些。

刘仲夏在他对面坐下来,说:“怀镜,同您商量个事。快到春节了,同志们都盼着早点发福利。我的意思是,今年物价涨得快,大家都觉得手头紧,是不是比往年多发一点?我想法是每人发个六杆。估计厅里也会发个三四杆。每人一共有个近一方水,过年也差不多了。您看如何?”

朱怀镜说:“好好,就依您说的吧。同志们辛辛苦苦干一年,就盼着年头年尾有个响动。”

刘仲夏又说:“好吧,我俩就统一这个意见。不过我想多做几次发,免得太显眼了。今天先发两千吧。上面又发通知下来了,禁止年底滥发钱物,禁止年底突击花钱。通知是年年发,票子也年年发。我们办公厅倒是规规矩矩,发个几千块钱还做贼样的。”

朱怀镜感叹道:“是啊,我们是首脑机关,什么事情都讲究影响。外面那些单位,谁还讲影响不影响?只要是票子,就敢往腰包里塞!我就知道有几个部门,早在几年前春节就发几万块了!”

两人感慨一会儿政府首脑机关的形象问题,认为形象的确太重要了。谁叫你在首脑机关工作呢?在这里工作你就得舍得牺牲。

刘仲夏坐了一会儿,说声您忙吧,起身走了。朱怀镜从刘仲夏的语气里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仔细一琢磨,发现刘仲夏对他比平时多了些客气。一个处的同事,进出办公室很随便的,不用说你忙不忙之类的客套话。刘仲夏又是站在处长的位置上,平时从不对哪位下级讲过客气。朱怀镜想,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即将去财贸处当处长了。

不一会儿工夫,小向笑眯眯地进来了。朱怀镜知道他是发钱来了。小向是处里小钱柜的出纳,他要发钱了就是这么个表情。果然,小向神秘兮兮地将门轻轻掩了,贼虚虚地从腋下取出一个大信封,拿出一张表来让朱怀镜签字。小向望着朱怀镜签了字,一五一十地数了两千元钱交给朱怀镜,说:“朱处长再数数?”

朱怀镜觉得小向这人死板得可爱,硬要望着你把字签好了才知回头数钱,好像生怕你写不好自己的名字。朱怀镜把钱往口袋里一揣,笑着说:“少给了不问你要了,多给了你就赔吧。”小向便嘿嘿一笑,又把大信封揣进腋下夹着,一声不响地出去了,就像个地下工作者。

小向一走,朱怀镜忍不住掏出钱夹,数数里面的票子。昨天小熊给的三千块还没有动,刚才发了两千,原来自己还有五百来块,一共有五千五百多块钱。朱怀镜觉得奇怪,刘仲夏这回怎么一下子大方起来了,他是个办事非常谨慎的人,以往春节发钱从来不敢超过三千块。朱怀镜总认为他不是自己不想多拿些钱,而是怕万一大手大脚,到时候小钱柜空了,一时没有财源,干部们就会意见纷纷。也好,就拿手头这五千块钱去看望余姨算了,懒得跟老婆闹得不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