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物线(第2/3页)

光一朗补充道,我们咕咚咕咚喝下啤酒,杯子很小,当然一口气干了,酒味淡而香。

“函崎。”光一朗迅速斟上第二杯,若无其事地问,“你这家伙,和理枝还是老样子吗?”

“嗯。”

大函回答得很简短,他正大口吃着蒸鸡。那吃法用“狼吞虎咽”来形容再合适不过。我和光一朗都在等他接着说,但他似乎结束了话题,还往我盘子里夹了好多海蜇,说:“这是你爱吃的吧。”

理枝是比我们小一年的后辈,是大函的女朋友。学生时代算是天真无邪、无拘无束、很孩子气的人。据情报网说她去银行上班后,为了悲剧的爱情不停地燃烧自己。“据说”这个词也很暧昧,但大函又不肯多说,这两人仍是恋人。

“我觉得向当事人询问真相,并不是说我们在怀疑,是吧?”

光一朗看着我,仿佛在敦促我同意。

“是啊。”没办法,我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怀疑更自然。”

很多人都看见理枝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或是在酒店一条街上,或是在伊豆的温泉旅馆。我觉得事情已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但大函沉默着,继续大口吃凉菜。我不了解理枝,可她好像吃准了大函人好,这让我很气愤,都怨大函不争气。

“真好啊,不管怎么说还有这样的艳事。”光一朗替一句话都不反驳的大函巧妙地岔开了话题,“我这边全是和猫啊狗啊打交道。”

这是拳击擂台上的医生叫停,我不满地看了光一朗一眼。他完美地面无表情。我本来还想再说说呢,现在只好忍住,给春卷加了些辣椒,大口吃起来。象牙筷子又长又滑不好用,春卷在嘴里咯吱作响。

“啊,我读你最近的小说了。”光一朗像刚想起来般说。

“最近的?啊,特别短的吧?”

我故作思考后说,其实马上就知道是哪篇了,我又不是有很多工作。

“怎么样?”

明明已经知道答案,我还是问了一下。

“很有意思啊。”

光一朗一如既往,沉稳地说道。我本来还期待更多的评价,现在有点不好意思了,觉得永远保持中立的光一朗真可恶。以前就是这样,他很温柔,但你要是跟他撒娇却会被委婉拒绝。

“新小说?登在哪儿?”

大函一听到有关钱的事就振作起来,从口袋里拿出圆珠笔问。

“好久没有作品变成铅字了啊。”

难以启齿的事,大函却能清楚地说出来,他把杂志的名字记在纸巾上。

“不过我好高兴,道子你竟然能正经地工作,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

那如同亲戚家大叔的语气,让我稍为安心地笑了。

清水总是说,道子不工作不行,不认为工作最重要不行,道子和我都是那种人。

我无法说“我不是”。就这样,我和清水恋爱了三年,这份恋情中的两人都未婚,却没有结婚的打算,也没打算住在一起。这份恋情中两人都觉得工作最重要,必须隐藏一半的爱。这样就好,我想得很明白。

“不过啊,”看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汤端上来,我说,“假如只有工作才是人生的话,我愿把我的人生都给野猫。”

惊诧于我粗鲁的言语,大函和光一朗都望着我。

“就算得到道子的人生,我觉得野猫也会犯愁的。”光一朗说。

好吃的一样一样端上来。虾丸、鲍鱼、青菜、水饺,还有这家店的招牌菜——撒着糖的炒面和烤鸡。

“你这家伙,为什么忽然工作了?”

大函尝了一口绍兴酒,问。

“是啊,为什么呢?”

“而且为什么忽然去宠物店?”

光一朗的表情似乎很为难。的确,光一朗迄今为止打过的工多种多样,从补习班的讲师到比萨店外送员,职业跨度颇大。然而宠物店也太出人意料,至少此前他一直表现得不太喜欢动物。说实话,热爱自由的光一朗去工作,我感觉很寂寞。

“最开始工资多少?”

大函一个人继续问着。

“要问实习待遇的人这种问题吗?”

光一朗苦笑道,说祈祷能在坐吃山空前可以拿到普通人的工资。

“暂时不能从那间房子搬走吧?”

我回想着说道。那间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公寓,楼梯在外,六叠大小的一间房,共用厕所,没有浴室。光一朗大学毕业后就马上自立,一直住在那儿。

“那地方多好啊!”

光一朗用满是抓伤的手背推了推眼镜,表情似乎感触良多。

“我是偶然路过的。”

他盯着圆桌正中间的辣油瓶说。

“然后看见一个画着浓妆的瘦削女人,和似乎刚洗完澡、红光满面的老公一起在挑狗。说什么这只掉毛不喜欢,那只会长得太大,每一只都有问题。我以前想都没想过,当时却觉得宠物店这地方真厉害啊,真厉害啊。”他说到这儿,像寻找措辞般顿了一拍,“等回过神来,就已经在上班了。”说着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