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7(第3/10页)

我看到艾丽斯在座椅中挪动了一下身子,摇了摇头说:“还没有。”父亲开口说话了,而我不想让话题朝这个方向发展,于是起身去拿我的包,“我给你们带了礼物,”我说,“从伦敦带回来的。”

大家窃窃私语,发出了兴奋的回应。母亲说我不必这么客气,但还是戴上了眼镜,露出期待的表情。我先走向罗西娜婶婶,给了她一大袋礼物,“这些是给我的乔叔叔、麦克,还有女孩们的。这个是给你的。”然后是乔治,我给他买了一个银色的便携小酒壶。然后是丽莎以及她的宝宝。我在这个小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艾丽斯面前:“这是给你的。”她的袋子是最大的,里面是一顶帽子,一顶装在帽盒里的帽子。她带着我所见过的最矜持、最生硬的微笑接过袋子,缓慢而不自然地拉扯着上面的丝带。

现在,除了我,每个人手里都有礼物了。我看着他们拆礼物,亲吻我的手,对我微笑。礼物一个一个拆开了,大家在十一二点的日光下端详着,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

“我的天,南希,”父亲开口说道,“我们真为你骄傲。”我给他买了条表链,和沃尔特戴的一样粗一样亮。父亲举起手,这条链子被他红红的手掌和褪了色的羊毛外套衬托得更闪亮了。他笑着说:“我戴着看起来还真像那回事,不是吗?”然而他的笑声听起来却不那么自然。

我看着母亲,她的礼物是一把镶银的梳子和一面配套的镜子,她把它们放在膝盖上,仿佛不敢去拿似的。我立刻想到了我在牛津街购物时从没想到的事情——这些东西放在她那把手都褪了色的旧抽屉里,在她廉价的彩色香水瓶和面霜盒子旁边,看起来会多么突兀啊。我们目光相接,我看出她也是这么想的。“真的,南南……”她说。她几乎证实了我的想法。

大家比较着各自的礼物,屋子里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罗西娜婶婶举起一对石榴红的耳环,眯着眼睛看。乔治摆弄着他的小酒壶,紧张兮兮地问我,我是不是赌赢了赛马。只有罗达和我哥哥看起来真心喜欢他们的礼物。我给戴维买了双鞋,上面的图案是手工刺绣的,鞋子软得像黄油一样。他用指关节轻敲着鞋底,踩着地上的包装纸过来亲我的脸颊。“你真是个小天使啊,”他说,“我要留到结婚那天穿,变成全肯特最时髦的小伙儿!”

他的话似乎提醒了每个人的礼节,大家突然站起来亲吻我或感谢我,屋里出现了一阵尴尬的踱步。我的目光越过他们的肩膀,看到艾丽斯还坐在那儿。她拿掉了帽盒的盖子,但没把帽子拿出来,只是无精打采地捧着盒子。戴维看出我在看她,便问道:“你的礼物是什么,妹妹?”当她不情愿地把盒子拿给他看时,他吹着口哨说,“简直惊艳啊!帽檐上还镶着羽毛和钻石。你不戴上看看?”

“等会儿吧。”她说。

此刻每个人都看着她。

“哦,这帽子真是漂亮!”罗达说,“多可爱的红色啊。这种红色叫什么,南希?”

“水牛红。”我痛苦地回答,感觉自己愚蠢万分,好像我给他们的是一堆垃圾——用薄纸、丝带和绸缎包着的线团、烛台、牙签和石头。

罗达没有注意到。“水牛红!”她叫起来,“哦,艾丽斯,别扭捏了,戴上给我们看看嘛。”

“戴上嘛,艾丽斯。”罗西娜婶婶说,“不然南希会觉得你不喜欢的。”

“好了好了,”我赶紧说,“让她等会儿再戴吧。”但是乔治马上就跑到艾丽斯跟前,从她手中拿过帽子,想给她戴上。

“来啊,”他说,“我想看看你戴上会不会像头水牛。”

“走开!”艾丽斯说。他们扭打起来。我闭上眼,听到有东西被撕裂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我姐姐膝上放着帽子,乔治手里拿着半根羽毛,人造的宝石掉落下来,找不到了。

可怜的乔治倒抽了一口气,开始咳嗽。罗西娜婶婶严肃地对乔治说:这下你称心如意了吧。丽莎拿过帽子和羽毛,笨拙地想把它们粘回去。“这么漂亮的帽子。”她说。艾丽斯哼了一声,用手捂住眼睛匆匆跑了出去。父亲说:“哇,怎么搞的!”他仍旧握着闪闪发光的表链。母亲看着我,摇了摇头。“真是可惜,”她说,“哦,南希,真可惜啊。”

罗西娜婶婶和表姐妹们走后,艾丽斯也肿着眼睛去朋友家了。我把行李拿到我的老房间里,洗了把脸。过了一会儿我走到楼下,发现我带回来的礼物都已经收好了,罗达在厨房里帮母亲削土豆、煮土豆,当我提出要帮忙时,她们把我支走了,说我是客人。于是我跑去和父亲还有戴维坐在一起,他们和平常一样埋头看报,似乎觉得这样能让我轻松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