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S 我与另一个我(第3/5页)

她一定会这么说的。

我不知道她的心里会不会也想跟我说这句话呢。反正,我们俩后来都考上了这所曾经看似遥远的“名校”。

我和她依然不喜欢团体活动,大部分的时候还是独来独往,尤其不喜欢小女生之间的种种情致。在学校里,我们这种人其实很难交到真正的朋友。但我们依然固定地在一起,看书,逛街,吃饭,讨论看似虚空的议题。

然后我们大规模地绝交了两次。一次大概是因为在食堂打饭产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吧,具体的原因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但结果是我们大吵了一架,谁都不肯低头认错,然后绝交了一个多月。第二次的原因,我记得很清楚:她发现我暗恋的男生也是她所中意的。其实那次的暗恋并没有十分认真,也没有准备表白,只是觉得对方还不错而已。

当她发现我保存着关于那个男生的私人物品,并且感受到了我的隐藏和躲闪的时候,几乎恼羞成怒:

“你什么意思?居然跟我还保守秘密?你喜欢他就是喜欢他,我又不会说什么!”

随即拂袖而去。后来,我听她室友说起,才知道她的暗恋对象刚好也是这个人。那次绝交的时间长达一个学期,路过她们的宿舍楼的时候,我会躲着走。每天都刻意地避开她经常去吃饭的食堂。

后来,我们各自交了男朋友,于是重修旧好。

我们的友情跌跌撞撞地到了我们各自进入社会的时候。

我始终觉得,她是另一个我,或者说,她是我的一面镜子。在她身上,我看得到自己身上的那些自己觉得还不错的部分,比如坚持、理性至上和直截了当。当然,也能时时看到那些我觉得自己很差劲的元素,譬如刻薄、计较、自恋和偶尔的不自控。我们因为那些性格里好的一面而相处和谐,又因为那些所谓的负面因素而难以长时间地在一起。

我们是经历了绝交的朋友,这绝不是什么淡如水的君子之交,越激烈,可供回味的东西就越多。我曾经在心里默默地对这段关系进行评估:我们一定可以是那种到老了还关系不错的好朋友吧。

可惜,在我架空一切外界因素做这份“评估”的时候,我忘了一件事,环境会改变人的性格。当两个人在不同的环境里,会被打造成不同的样子,当向两条岔路上渐行渐远的时候,总有一天,两个人就会连影子也互相看不到了。

毕业后,我们都顺利找到了和自己学的专业有关联的工作。她进了一家化工行业的外企,我则在媒体做记者,我们分别在这座城市的两个角落租了房子,也说不上是什么为梦想打拼,至少也是在各自新的位置里勤奋地忙碌着。我们有了不同的话语体系和人际关系圈,比这些更重要的是,我们有了各自要扮演的新的“角色”,这个仿似面纱的角色感让我与之前的那个略显孤僻的自己渐行渐远,然而自己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未曾感知。

而她,比我自己更敏锐地发觉了我的变化。

有次和她约在西单吃饭,席间我接了几个工作电话,又刚巧碰到邻桌是熟识的同行,我换上一副工作中常用的脸孔,跟他们交谈和调侃了一番。等邻桌走了以后,她很认真地跟我说:

“我觉得你变了很多。”“什么意思?”

“以前你不是这种人,完全不会用这种假模假式的嘴脸跟别人说话,而且也不会跟人不熟装熟,就好像多老练似的,我看着都觉得累,你不觉得自己虚伪了很多吗?”

我当时反应很大。要知道,我在这个身份里,把自己改造成开朗、外向、容易相处的模式,这是必须的,没有其他选择的。我曾时刻提醒着自己,既然不想做职场上的边缘人或可怜虫,就必须得把自己心里的某个戏剧化人格调动起来,必须做出一个主流的、善交际的样貌出来。能迅速地成为一个“社会人”的标准形象,我内心深处还是不无骄傲的。

她的这句话完全伤到了我,于是我很不客气地反驳:

“你不要做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新菜上来了,她似乎觉得不妥,于是道歉:

“算了,你当我没说,对不起,吃吧。”

那天,我们接着说了点闲话,吃完饭就各自散去。没有进行以往例行的逛街、再找个地方喝饮料这样的节目。

随后的两个月,我们各自很忙,没有见面。我对她那番话始终有点耿耿于怀,偶尔我们会在网上聊几句关于购物的话题,我一直也是应付了事。

有一天,她在网上跟我说:

“我要和 ××(她上学时的男友)分手了。”“为什么?”

“可能要和另一个人开始,所以就想先断了吧,不想不清不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