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C 月光也会孤独(第3/5页)

大家一起出去吃饭,他从没付过账,每次吃好喝好该付账的时候,不管是不是说好了AA制,他都会说“我去上个厕所啊”,而他回来的时候,就是付好账、大家整装待发的时候。

班里的男生小团伙和外校的男生小团伙偶尔会打打架,每次打架开始的时候,他都是最先逃跑的那个。也许他认为自己的同伴在混乱中没发现自己逃跑?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人愿意提起罢了。

他们两个人着实在一起腻歪了一段时间。他们下馆子,逛公园,一起学习,周末也耗在一起。还和所有恋爱的高中生一样,当众卿卿我我,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在恋爱。关系确定一段时间之后,她开始给他买东西。从进口零食,到名牌衣服、名牌球鞋,都买。他也不拒绝,就那么穿着她买的衣服在学校里走。有点掩盖不住的趾高气昂,又有点同样掩盖不住的畏缩。

她经常说的刻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对男友的温言软语。两个人经常吵架,而结果往往是她买东西向他道歉。

以前,她经常穿吊带背心和短裙来上学,她整个人都是形销骨立的,就算穿得再少,视觉上也不会显得太过暴露和肉欲。可是,和他恋爱以后,就算是热死人的六月天,她也只穿长衣长裤。

我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她会说“男朋友不喜欢我穿得那么暴露”,带着点挤出来的、以前我从来没见过的甜笑。

后来,我们才知道,她穿着那些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衣服,是为了盖住胳膊和小腿上的刀疤和烟头烫伤。这究竟是她自己的自残,还是她男朋友的直接作为,我们都无从得知。但直到现在,我都宁愿相信是她自己做的。

因为无法完全得到爱,就在身体上伤害自己,这像是她做的事。两个人的分手发生在秋冬相交的时候。那年冬天来得很早,又冷,学校旁边的公园湖面上早早地结了一层冰。

那天,她没有来上晚自习。我还以为她是惯例的逃课,但听到救护车远远呼啸而来的声音之后,才猛然惊觉,也许是她出事了。

几天后,听同学说,她那天自己走到学校旁边公园的湖边,一头就栽了进去,好在湖面结冰,她的身体没有沉底,只是头被破裂的冰面划了一个大伤口,流了好多血,当场就晕了过去。公园里的管理员发现了她,及时跑到学校传达室通知了校方,她才被送到了医院。

事发后,她的男朋友若无其事地继续着他的生活,还作为篮球队的主力参加了一个比赛,并没有去看过她,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她,有时候班里其他人说起,他就沉默,好像故意要跟这件事扯清界限似的。

我去她家看她,见到了她的奶奶、她家里的司机和佣人。她奶奶是一个可爱而温顺的老太太,一头白发,面色红润,手握念珠不停把玩。对于孙女的恋爱事件,她没有以长辈的姿态去训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悉心照料,对我这个不速之客则是又和蔼又有距离感。

她奶奶走出房间以后,她跟我哭诉:

“我把我能给的一切都给他了,只想要一点点回报,为什么就得不到呢?我都这样了,还不能引起他一点注意,我不知道人的心可以这么冷!”

等她平静一点了,又说:

“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们的,你们不向男朋友要太多,反而得到了更多。你们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和男孩儿相处,他们才会高兴。你说到底是不是我家里的原因,我爸妈离婚让他看不起我,还是说我自己的性格本身有问题?”

我当时想说的是,其实我从未想过怎么让我的男朋友高兴,只是觉得和他相处,自己会高兴,所以才答应和他在一起的。有时候,越是要,越是不一定有。但看着哭得绝望的她,我不知怎么开口。

然而,等我长大了一点才知道了另一件事。对于敏感者来说,年轻的时候用懵懂的方式去经历爱,以后若是真正的、成人世界的爱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以前的那点经历,还是不可能给自己包裹上任何免疫力的。

爱情和命运一样,是不会给任何人开账单的。

她再也没有回学校,从此杳无音讯。马上要读高三的我也没有时间去想她。

后来,我到北京上学。出发之前,我又默念了一遍我心里的两个信念。

第一,我一定要和我的男朋友结婚;第二,就算是造化弄人让我们最终无法成为爱人,也至少是一辈子的知己和朋友,才算不枉青春吧。

但大学读了不到一年,这两个信念都非常自然地被我自己摧毁了,甚至连一个摧毁的标志都没有,一切都是渐渐的,量变引起质变的。只是记得某时突然回想才发现,远赴南方上学的(前)男友和我已经在不同的世界里,无论是爱人、知己或朋友,都没必要再继续做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