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容若躺在宽大的床上悠悠醒来,睁开眼的同时,按住眉心轻轻呻吟。她不懂,明明宿醉是这样痛苦,为何还有那么多人宁愿夜夜醉酒到天亮。
  额际的隐痛还在继续,她环视此刻身处的卧室,渐渐皱眉——这是云湛的房间。
  白色的被单与床罩,枕边还隐隐残留着清爽干净的男性气息。容若侧过头,下意识地将脸埋在松软的枕间,闭眼呼吸。
  昨晚,她与何以纯从酒吧狂欢庆祝出来后,她竟鬼使神差般坐着计程车来到云湛的别墅。然后,她在云湛的床边和他说了很久的话……这些,她都记得。只是,最后自己为什么会睡在他的床上?她却完全没有印象。
  起床的时候,容若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愣了愣,狠狠地摇头甩去晕眩,披上早已摆在床边的睡袍。
  窗外一片明亮,冬日的阳光带着一丝清冷,斜斜地射进房内。
  容若看着浴室镜中的自己,好半晌,失神地抚上柔软的唇瓣——昨晚,她与云湛接吻了。
  也许,无法记清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但她很清楚地知道,在自己半醉半醒间,他们接吻了
  对着镜子,讥诮而无奈地掀起唇角。她竟无法肯定,当时的自己,究竟是清醒多一些还是迷糊多一点。
  还有最后,她似乎对云湛说,“我们结婚吧”……
  是真心,抑或是酒醉兴起?她也不能分清。
  容若竟说要和他结婚……
  云湛陷在轮椅里,黑发在阳光中被染上淡而眩目的金色,平静的眼中,深不见底。
  倘若她是清醒的,那么,自己一定会答应她。云湛在心里默默地想。只是,她醉了。
  说完那句话,她便趴在他的胸前,昏昏沉沉地睡去。
  ——酒醉后的话,又岂能分出真假?这样特殊的圣诞礼物,即使他愿给,她也未必真愿接受。
  “今天天气很好。”双手插在睡袍口袋里,容若靠在门边,望着淡蓝的天空。
  “你醒了。”应声回头,云湛点了点头,侧脸在阳光下俊美无俦。
  容若低下头,轻声道:“昨晚……”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两个字出口后,她又犹豫着停下。
  云湛看向她,静默地等着。
  “……没什么。”忽地笑着摇头,容若抬起脸来,“希望我喝醉酒的样子不会太难看。”
  “我有点饿了,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东西吃。”没等云湛接话,她又径自说着,转身走回客厅。
  昨晚的事,她都记得,只不过一切都当作没发生过么?
  云湛淡淡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索然。
  “……这么说,你们有进展喽?”
  “这不能算吧。”坐在床上,容若握着话筒,声音低沉。
  “你昨晚睡在他房间,那……”
  “喂!少乱想!”容若无奈地叹气,“昨晚他睡客房。”这也是后来佣人告诉她的,睡衣也是云湛吩咐佣人帮她换的。
  “唉,早知道就不和你一起过节了,那样说不定你们进展更大。”何以纯在电话那边窃笑。
  “呵,“容若仰面躺倒在床上,轻声低语:“如果没和你喝酒庆祝,那么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什么意思?”
  “……你知道么,我昨晚,竟然说想和他结婚。”
  “真的?那他怎么说?”
  容若淡淡摇头,“不记得了。”关于那之后的事,她全都记不起了。
  “再说,这是醉话,又有谁会当真。”她低语。这句话,不知是说给何以纯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那……如果云湛他真的答应了呢?”何以纯试探地问。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容若怔了怔,才幽幽笑道:“你说,如果我真的嫁给了他,到最后会不会舍不得离开他?”
  “能够留在爱人的身边是多么好的事!尤其是,当那个人也爱着你的时候。”何以纯轻叹。
  “你又要开始说教了么?你明知我已经无药可救。”
  “……那么,如果他愿意,你是否会嫁给他?”
  面对窗外的残阳,容若闭上眼,缓缓道:“我想,以这种最亲密的姿态突然离开,带来的伤害才会最大吧……那么你说,我会不会答应呢。”
  “你确定,这是你全部的理由么?难道,在你的私心里,就不愿意么?”
  “……”面对如此直接的质问,容若选择了沉默。
  私心里?
  倘若她私心里不愿意,昨晚又怎么会说出那种话呢?
  只是,如今她却令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她真的怀疑,最终有一天,她会深深沉溺在对云湛的爱里而无法离去。然而,倘若真是那样,她这样一个当初被他绝决地抛下的人,岂不是真的太低贱?